“知道啊！”用功点头。努力猜测着妈的意思。

“钱盒里的五十块钱咋就忽然不见了？我问老二，他说没拿。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买笔用了？”妈盯着他的脸。

何用功马上恼了，说：“我爸不给我钱我不要，写不成作业我不写，我也不会偷拿家里的钱啊！”

“你的笔恁好，钱是从哪里来的？”妈盯着他。

“我说了一千遍，那是高老师送我的！”何用功不满地翻妈一眼。

“高老师平白无故为啥要送你笔呀？恁好的笔她自己不用为啥要送你？”

“高老师看我没笔，她、她奖励我的。咋了？非得都像你们一样你们才高兴？哼！”何用功大恼，扭脸走出屋子。

“你站住！”妈不依不饶，“你干了啥好事配奖你一支这么好的笔？”妈追到院子里。

何用功努了几回力，也没能说出奖励他的原因。他说不出口！

“你咋不说了？”妈大声吵，“小时候偷钱，没想到这么大了还偷钱！

小时候偷钱，一问还说，现在倒好，会狡辩了：老师奖的！照你这么说，老师是个偷子头儿了，谁偷的东西多她奖谁？”

“妈，不许你诬蔑我老师！”何用功气得大叫。

平白丢了五十块钱，何妈怎么也放不下。钱不算多，但行径可恶，要不能杜绝，还不知道以后会出现啥事呢！入夜，全家都睡了，她睡不着，坐起来，披上衣服，悄悄下床，再次来到两个儿子住的屋子。俩孩子都已睡熟。何用功咬着牙，咯吱咯吱地响。

妈捡起他们胡乱扔着的衣服，逐个掏了掏衣兜，没有。

她掂起两人的书包走到外间，打亮灯再搜，仍然没有。

何妈把两个书包又放回去，站在屋子里乱瞅。她忽然发现老二脚头的褥子下边露出了半只棉袄袖。现在已入夏，棉袄怎么会在床头呢？她走过去，轻轻地一揪，棉袄出来了。是老大的。一掏胸兜，出来了四十块钱！

她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怒，对着熟睡中的老大举起了拳头。何用功忽然翻个身，嘴里咕哝起梦话：“好，好……”像是欢呼着什么。

她举着的手又放下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把沉睡中的丈夫推醒了。

早饭时候，何爸终于找到了发作的机会。何用功去拿馍，爸伸手挡住了他的手，阴阴地说：“你还有脸吃馍？”

何用功一愣，抬头看着爸：“咋了？”

“哼！咋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知道？装给谁看的？那五十块钱是咋样跑到你棉袄里去的？”爸一脸的嘲讽，手在他脸前晃了几晃。

“啥五十块钱？”何用功一脸迷茫。

“不是五十块钱，是四十块钱！”妈在旁边提醒。

老二看爸妈都在审哥，就拿了一个馍，自己夹点儿菜，站起来溜了。

爸爸妈妈都在盘问老大，谁也没有在意他。

何用功更迷糊了：“一会儿五十块钱，一会儿四十块钱，究竟是咋回事嘛？”

何发顺使劲一拍饭桌：“真他妈会扯呀！你偷家里的五十块钱，花了十块，还不就剩四十块吗？装啥迷？我告诉你，这钱，你妈搜出来了。在你的棉袄兜里搜出来了！你以为你在大夏天把钱藏在棉袄里就找不出来了？给爹妈斗法你还不行！还嫩呢！”

“我没有偷钱！”何用功终于明白，他两眼含泪站起来，“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钱！”

“你他妈的还嘴硬！非得让老子揍一顿你才好受是不是？”爸说着也站起来，一巴掌扇过去，何用功一躲，爸爸的手从他的头上掠过，何用功的长头发被扇乱了。

“没偷就是没偷，你们这是诬陷！”何用功哭了，他走进屋子拿起自己的书包，又哭着走出来，看着怒气冲冲的父母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辨真假，诬赖好人！”

“诬赖好人？你他妈是好人了？你偷了家里的钱还成好人了？”爸说着，又要冲上去打他，被老婆一把拉住了。

“我说家里咋着过不富，有家贼！”妈也跟着吵。何用功走出院子，还听见妈在后边喊：“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没见过，养他吃养他穿，还真养成了个贼！家贼难防……”

何用功忽然站住脚，扭过脸愣愣地看着高大的院门。他抹一把泪，又抹一把泪，忽然就感到家很陌生，陌生得几乎认不出来。

3

范校长来到花圃，看着被踩踏得有些零乱的花园，满脸怒气：“这是谁干的，一定要追查！要狠狠地批评！要让他赔偿！”范校长把各班的班长叫过来问了一圈，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这么说，是何用功最先剪的了？”校长看着皇甫瑞。

皇甫瑞连连点头：“是是。”

刘仪敏接上话：“他还说，鱼喜欢闻香气儿。闻闻香气儿鱼吃饭香，鱼就长得胖了。”

校长生气地说：“你们应该知道，花朵也是生命！为了让鱼闻香气儿，就要剥夺了花朵的生命吗？”

“不要——”孩子们齐声答。

“校园里的花今年都长十一年了，从没有哪个人敢如此践踏它们！我算了一下，你们一共剪了六十七朵花。六十七朵呀！我真想让你们赔偿损失！”校长在屋里走了两步，又说，“就是让鱼闻香气，你们也不该把花剪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花剪了就会死，花死了还会有香气吗？”

“不会！”孩子们很乖地答。

校长并不想让学生回答，他接着自己的话说：“如果不剪呢？花就会活下去。花活下去就会飘散出香气儿。你们是想让鱼闻一会儿香气呢还是想让鱼永远地闻香气儿？”

“永远闻香气儿！”孩子们又答。

“好了，你们谁去给我找何用功？”校长大声问。

“我去找！”皇甫瑞是个好学生，他不愿放弃改正错误的机会。

4

何用功独自走着，他走得很慢。一辆三轮摩托轰鸣着从他身边驶过。一辆面包车卷起尘土，毫无愧色地从他身边驶过。何用功站住，目送面包车沿街远去，消失在村头的树林里。

何用功来到学校门口。时间尚早，学校里空无一人。他又沿路而回，装作寻找东西的样子。当他再次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预备铃声正好敲响。何用功忽然看见远处的范大强和妹妹心明。大强左臂着草篮子，右手扯着妹妹，心明用大强专门给她雕刻的花棍儿试探着前边的路。

那是一根碧绿的柳棍儿，每间隔五厘米刻掉一段树皮儿，花棍儿绿白相间，看上去十分惹眼。虽然心明看不见，但每有人称赞她手中的花棍儿好看，她就得意得满脸开花。何用功躲在门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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