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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春 草木染衣,总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是老祖宗们的发明。创意之初,在于爱美。小时候发了新书,白纸黑字间有很少的几幅插图。走过洋麻地,花儿开得正好,红红黄黄紫紫,就掐下几朵,将插图中的人物涂染,用花朵的本来汁水,红则红黄则黄紫则紫。黑色的头发,插图中本就是黑的,不用着色。想涂黑色也可,就用洋麻花的蕊柱,黑得恣肆。如此一番,指头都成为十色,闻起来有花香,甜腻腻的。 用来染衣的草木实在太多。孩提时割草喂牛,钻进庄稼地,镰割绳捆,肩扛腰顶,褂子上就着了青草色,有的可以洗去,有的永远附着袖口、肩衬上。所以上地干活,就有一身比较破旧的行头。有个周末的下午,我赤脚裸膀从地里回来,却看见一位同班女生来走亲戚,其姐嫁在我村。天哪,少年的羞涩让我赶紧穿上挑在锄把上的褂子!女生脸一红,匆匆而过。 草能染色,有名的不少:蓝草、紫草、茜草、红花、小桃红、郁金香,一个个都富有诗意。木也能着色,一些木本植物的花果:黄连、栀子、苏木、山竹壳,还有黄栌、槐米,等等。核桃的果皮也能染色,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核桃果皮青青,想吃核桃的果仁,就得砸去青色的果皮。砸吧,手上,石头上,衣服上,起初是褐色,后来是黄色,不易清洗掉,特别是手上,好像就为了证明你偷了邻家的核桃,一个多月让你不好意思伸出手来。来年八月,面对核桃的诱惑,又忘了尴尬……有时候,并不觉得核桃多好吃,就是想偷核桃,满足少年的好奇与破坏,这一行为的代价往往是衣服被染色,换来父母一顿训斥。 一些走乡串村的货郎挑着担子,叫卖各色的染料,红,黄,紫,青。女人们在挑子前比较着,分别买不同的颜色,回去调和后,涂抹在各家鸡娃的屁股、背部、肚腹上以示区别。这些颜料就是货郎用草木配置的,原料不值钱,卖起来值钱。大人们说,人家真能。其实,是老祖宗们能,《天工开物》里介绍得很清楚——那时候没有精密仪器化验,没有元素构成分析,他们却硬是能琢磨出来如下五红:大红、桃红、水红、银红、木红,就是调配红花的用量。 草木上身,真是老祖宗们长期琢磨积累的发明,《齐民要术》《物理小识》中都有有关草木染料的文字。比如染色后要保证着色,就加矾,明矾、绿矾、胆矾。如此再洗,颜色不掉不变。天青月白银红秋香,在阳光下斑斓翩翩。 秋高气爽天,母亲把经年的白布取出来,在阳光下晒着。然后烧一大锅水,投入草木染料,搅匀,加钒,浸布,煮,均匀翻动后捞出,浸入大木桶放凉,再挑到河边漂冲,然后晾在青青黄黄的草地上。等到下午,布匹干透,染色成功。春节来临,给我们做衣裳被褥。香,阳光的香,河水的香,草木的香…… 那时候,好像什么都香。穿上这样的衣服,人也香了。大年初一早上,邻家的红一身新衣,在我家院门前显摆,说她的衣服香,我凑上去要闻,被红的母亲一把拉过,瞪了我好几眼。为这,好几天,我妈没有理她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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