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寇 研

年初搬了一次家，朋友们每次见我都摇头，我大约是他们认识的最不懂“性价比”的奇葩了。我闲置了郊区敞亮的房，搬进城里一个学位房扎堆的地段，一间租金不菲的酒店式公寓。我宣称自己看上的是公寓周遭的环境，工作之余附近几所大学可供散步，朋友们住得都不远，约个酒约个饭招之即来，距市中心和我经常爱去的咖啡馆，高德地图显示顶多也就半小时步程，而晚上想要嗨皮的话，两公里外城墙根底下有一溜的酒吧和餐馆可供选择。

公寓里的日常生活我也规划得特别到位。平时我在房间工作，朋友来了，楼下公共区域的咖啡卡座提供免费茶水，饭点了就去负一层的食堂吃饭，食堂经理也会按时在群里吆喝，告诉大家伙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每周四次在健身房跑步，每个周五晚上楼里组织活动，有时看电影，有时手工，有时各种趴，可以趁此结交新朋友……此种前景下，貌似我随时都能结束自己动不动就宅得发霉的单身生活。

然而，当我搬进公寓，就像一滴热油掉进了水里，咻一声就不见了，与朋友见面的次数，并不比从前隔着一个小时车程的时候多，说好的一起嗨，常常只是在群里吼两嗓子就没下文了。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我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沙发和巨大的落地窗前度过。我看书刷手机追剧，在窗前喝酒听我的古董收音机，看傍晚将黑天空的云，看夜里城市的霓虹，看下雨时空中迷离的水雾。我的行踪更加神出鬼没，白天几乎足不出户，只偶尔在晚上八点后拎着驱蚊水到附近学校遛个弯。于是整个夏天，我一直冬眠着。

你那有什么好呢？一位朋友颇为不解我的选择。他新近租了一个三居室，准备作为工作室，写字画画喝茶或者葛优躺。他离我仅三个街区，打出租车只需一个起步价，在一个特别安静的小区，树木葱郁，环境清幽，连电梯间遇见的狗都特别懂事，不咻咻不哼哼，见惯世面的样子。而我用了与他的工作室同等价位的租金，只租到了一间十来平的房，借用一下洗手间都不敢放肆，唯恐门外听得分明。

我这有什么呢？我想了想，有热闹啊。楼下白天有幼儿园的欢快有商场促销活动的广播，晚上有广场舞的热辣，我时常在屠洪刚、凤凰传奇和《大王派我来巡山》中切换，早高峰时段还得忍受有些气急败坏的司机长达五分钟摁着车喇叭……我好像做了件顶傻的事，租个死贵的吵死人的房间，然后一天到晚宅着。但这对我很重要，当我想到热闹触手可及，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