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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林说:“我再强调一遍,我是办私事。你这样搞,我以后还能回来么?” 薛之恒说:“知道是私事。也知道你忙。没想多留你。可你总得擦把脸,吃个便饭吧?” 李德林无奈,说:“这样,下碗面,吃了就走。” 薛之恒说:“咱家乡的酒,你给扬扬名,多少喝点吧。” 李德林说:“我回来是给先人上坟的。喝得红头涨脸的,好看么?下次,下次吧。” 薛之恒说:“一滴都不喝?” 李德林说:“一滴都不喝。” 薛之恒说:“好。听你的。这行了吧?” 午饭是在县委小招待所吃的。说是便饭,依旧很丰盛。海参鱿鱼一样不少,空运的大龙虾都上了……李德林说:“这是干啥?说好吃碗面,还搞这么复杂?”薛之恒说:“面一会儿就上。无酒不成席,便饭。”两人过去毕竟是老同学,李德林虽然不愿意张扬,也拉不下脸来,驳这位老同学的面子。两人说说家乡,说说同窗……就这么话赶话地说着,李德林随口问道:“我有个叫刘金鼎的学生,找过你么?”薛之恒说:“找过。已经安排了。”李德林说:“这孩子,咋样啊?”薛之恒随口说:“不错。是个苗子。”这时奉陪末座的办公室主任唐明生插话说:“薛书记把他安排在县农技站了。现在是农技站的副站长。”李德林说:“这么年轻,蹲在县里干什么?不是说让他下基层么?”薛之恒说:“是啊,很年轻,有朝气。”李德林手一挥,说:“年轻人,还是到基层去,好好锻炼。”其实,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饭后,李德林再一次强调说:“各位留步。就此别过。给我点自由。” 薛之恒说:“这样行不行?就我一个人,陪你回去看看老人。” 李德林说:“你要还这样,我现在就回城去。” 薛之恒说:“好。那好。你说了算。这样,都回去吧。给李省长自由。” 那天,李德林的确是一个人回乡的。他没让任何人陪他。离村一里远,他就让车停下了。尔后,他一个人步行回村。他上下左右的衣兜里装了六包烟,一到村口,他就三叔、二大爷地叫着,挨个儿给人打招呼,挨个儿敬烟……一直到烟散完的时候,他才回家。 不久,梅陵全县都传遍了:说是老李回来了。人家都当省长了,还跟过去一样。这是个“布衣省长”。口碑更加的好了。 李德林走后。第二天,薛之恒带着办公室主任唐明生,专程去看望了李德林的父亲。在车上,薛之恒又提到了刘金鼎。他说:“这个老李,人都给他安排了。怎么又说要下基层。啥关系?啥意思?” 唐明生说:“是啊,安排得好好的。又老话重提……不过,咱县那个大项目,李省长给批了一千万。” 薛之恒说:“还不满意?不会吧。我这老同学,没那么多心眼。” 唐明生说:“薛书记,有个事,正要向你汇报呢。最近,上头不断地下文件,要求干部年轻化、知识化。咱县的中层以上,干部偏老,平均年龄52.5岁,是不是动一动?” 薛之恒挠了挠头,说:“是啊,偏老。会上说吧。把这个啥子刘金鼎,也给考虑进去,年轻嘛。” 也许,这又是一次阴差阳错。可李德林在饭桌上提到了刘金鼎,这是事实。后来,刘金鼎很快被提拔为副乡长,这也是事实。 校长回来省亲,刘金鼎并不知道。对于刘金鼎来说,唐明生捎给他的那句话,让他激动不已。这说明,校长还一直记着他呢。刘金鼎回梅陵不到一年的时间,连续提拔。这种恩情,刘金鼎觉得,他是不能忘的。 谢之长也跑来对他说:“听说你当乡长了?县里人都知道,省长一句话的事儿。你得去看看老李,这是大恩哪!” 于是,趁着星期天,刘金鼎专程跑了一趟省城。 李德林仍住在“农科大”后边的那个院子里。进门的时候,刘金鼎四下看看,见门口没放拖鞋,就问:“要换鞋么?”李德林趿着一双破布鞋,边走边说:“换啥。不换。毛病。” 李德林当了副省长后,屋子里反而没有以前干净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塞得满满的,茶几旁还摆了一个垃圾桶,里边塞满了方便面盒子……沙发上还扔着一个枕头,显得很乱。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刘金鼎顿时想起,哦,校长离婚了。 虽说是副省长了,李德林依然很家常,他说:“坐吧,随便坐。” 刘金鼎说:“校长,你也该雇个人了。” 李德林随口说:“有。小时工。” 刘金鼎这次来,给李德林带了四条中华烟,用报纸包着,进门后悄悄地放在了沙发角上。可他却说:“校长,想你了,来看看你。我可啥也没拿呀。” 李德林说:“没拿就对了。你不在下边好好干,跑来干什么?” 刘金鼎说:“没事。没啥事。校长待我像自家的孩子一样,就是想来看看你。另外,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李德林说:“你说。” 刘金鼎说:“我想,陪校长吃顿饭。地方你定。” 李德林说:“吃饭是吧?钱带了么?” 刘金鼎说:“带了。” 李德林说:“地方我定?” 刘金鼎说:“校长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李德林看了一下表,说:“那好,跟我走吧。” 那是秋天,临出门的时候,李德林特意戴上了一顶鸭舌帽。他把帽檐拉得低低的,头前先走了。 出了门,刘金鼎望着他,迟疑着说:“不用车?” 李德林说:“不用。”接着又说,“走后边。”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农科大”后边的一个偏门,顺着街道往前走。远远望去,没人能认出这个戴鸭舌帽的是一位副省长,那就是一个小老头。 刘金鼎跟着他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先后拐过了四条街口,尔后拐进了一个相对窄一些的街道,他看了路牌,这叫顺城街。在顺城街一个烩面馆的门前,李德林站住了。说:“就这儿。” 刘金鼎愣愣地站在门前,这是一个只有两间门脸儿的小饭馆,看上去很脏,乱糟糟的。他迟疑着说:“就这儿?这、这地方……” 李德林说:“就这儿。这儿的烩面最好吃。大马勺下的,一勺一碗。我占座。你排队去吧。” 是的,这个烩面馆里的烩面的确是用大马勺下的,用的是羊肉原汤,一马勺下一大碗,放上很重的辣子,吃得人满头大汗。这地方不大,所以总是排很长的队。待刘金鼎排完队,领到了取烩面的木牌,就见李德林已找到位置了。并且,他已要了两个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还有两个“小二”(二两装的北京二锅头)。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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