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军霞

“天冷了，又可以腌菜啦！”童年时，每逢秋风四起，总能听到母亲喜滋滋地说出这句话。童年的记忆里，腌菜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我们家屋檐下面，总是摆着大大小小的缸，到了腌菜的季节，它们都要被反复刷洗，然后再反扣过来，沥干水晾着，期待主人用勤劳的双手把它们装满。

我们全家人都对辣椒情有独钟，母亲做的腌菜，当然不能少了它的影子。辣椒丰收时，把它们带着秧子拔回家，摘下来洗干净，放到太阳下面晒一晒，让辣椒表面的水分蒸发掉。这时，母亲就去灶房点着火，往锅里倒半桶水，里面放些花椒、八角、桂皮、橘子皮等佐料，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多放些盐，不然辣椒容易坏掉。水烧开，等它慢慢变冷，把辣椒和水一起倒进准备好的缸里，用盖子封闭好，只需要等上半个月，辣椒就变成了一道美味的开胃菜，可以伴随我们度过整个漫长的冬季呢。

腌辣椒不是腌菜里的主角，母亲腌的最多的，是我们北方人喜欢吃的芥菜疙瘩。把芥菜疙瘩从土里挖出来，洗干净上面的泥，挑些个大整齐的削掉皮，切成两三块的样子。直接把冷水放到锅里煮开，变凉了就是熟水。为了让腌菜好吃，母亲往往把干净的芥菜疙瘩在熟水里浸泡三天，去掉它本身的一种生味，有些人嫌麻烦，干脆省去了这个程序，做出来的腌菜味道就会差了一些。母亲做这些事情总是耐心而细致，泡好的芥菜疙瘩放在干净的水缸里，摆一层菜，撒一层盐，等到菜的高度慢慢升到缸的顶部时，最后再撒一次盐，把水缸密封起来，在屋檐下静静地放三天，再把盖子打开，倒满干净的清水，重新密封好。

这时，真正的腌制才算开始，不能急，至少要等足一个月才能吃。腌好的芥菜疙瘩经常被切成丝，拌了香油和醋成为可口的凉菜，从小到大，年年冬天，它都是我们家饭桌上的主角。

不只是我们家，当年上中学时，那些在学校住宿的孩子们，几乎每个人周末返回学校时，书包里都少不各种腌菜，它们往往被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每顿吃饭时，宿舍里，瓶子一溜摆开，像是要开一场隆重的美食大会，因为大家常常会互相品尝腌菜，一旦发现谁的妈妈做的菜好吃，往往被一抢而光。接下来的日子，那个瓶子早早空了的同学，只好端着碗来回转悠，反过来蹭别人的菜吃，谁让她的妈妈手艺那么好呢，下次多带一瓶吧！

记忆里，母亲的腌菜很丰富，除了芥菜疙瘩和辣椒，还会腌酸菜、糖蒜、韭菜花、泡萝卜等。如今，母亲年岁大了，开始变得健忘，但是腌菜对于她来说，仍然是每年冬天的重头戏，总要提前早早准备好，什么都腌一些，因为这个孩子爱吃辣，那个孩子又喜欢甜。我们每次回老家，返程时的行李里，一定少不了母亲做的腌菜。

时光荏苒，母亲在岁月中老去，如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蔬菜可以买，腌菜也早就不再是餐桌上的主角。那些曾经和腌菜相依为命的日子，慢慢变成了美好的回忆，在每个冷风四起的日子里想起，心中又会充满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