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潩水古寨伫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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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风和畅写清塘(国画) 翟瑞兰
雁字回时
《应对突发事件: 舆论引导系统论》
一个人的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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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林看她说得这么难听,一下子怔住了。

徐亚男昂着头,说:“我给李家生了个大胖儿子,我为啥不能露露脸儿?我就是要让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我给你李家生了个儿子,你李家有后了!咋?!”

李德林仍然坚持说:“不行就是不行。”

徐亚男说:“你不让摆酒,我娘家这一关都过不去!哼,你不让在省里摆,我去乡下摆。这行了吧?”

李德林迟疑了一下,仍然说:“不行。”

徐亚男二话不说,上前在孩子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孩子哇哇地哭起来……她抱起孩子,对小保姆喝道:“跟我走。”

李德林只说了一个字:“你——”

就这样,徐亚男不顾李德林的反对,径直带着孩子回乡了。

孩子满月这一天,可以说是徐亚男一生中最为辉煌的一天了。在这一天里,她的头一直高高地昂着,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来,徐亚男曾私下里对人说:她这一辈子,值了。

“满月酒”是托梅陵县委书记唐明生预订的。由于是唐明生出面,不光酒水的费用全免,还打了五折。酒店的老板知道是省长大人喜得贵子,一直跑前跑后地张罗,头点得像孙子一样。

这一天,梅陵大酒店门前摆满了花篮;酒店的一、二、三层全包了,整整摆了六十六桌。在一楼大厅右首,靠门的地方,站着徐亚男,她旁边是抱着孩子的小保姆。这天,徐亚男是特意化了妆的:嘴唇鲜红。眉毛是剃了后新描的,乍一看很浓。头发是新烫的,波浪式卷着。身上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套裙(城市白领们上班时穿的那种),也像模像样地缀了一朵红色的胸花。脚下是一双半高跟的缀有蓝白条纹的软面羊皮鞋,肉色筒袜,乍一看就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模特,很惹眼。她站在那里,学电视里的样子,两手放在胸前,摆出了一副接见外宾的姿态。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摆有一张长条桌,桌上铺着绿呢桌布,还有笔墨字砚,那是专门给贺客们登记用的。长条桌两旁,是两棵高大的“发财树”,桌子后边,坐着徐亚男的两个弟弟,一个是旺家,一个是旺才。他们二人一个负责收红包,一个负责登记。

最先到的,自然是乡亲们。娘家人,婆家人,沾亲带故的,一群一群地拥进酒店。娘家村里人由“老驴脸”带着,“老驴脸”是他的绰号,他是村长,人们喊习惯了,都叫他“老驴脸”。“老驴脸”走到徐亚男的面前,说:“彩呀,哟哟,打嘴打嘴,男,咱亚男,生龙子了,不赖。大喜呀!省长没回来?”徐亚男望着这个在她童年里曾多次呵斥过她、她见了就打哆嗦的“老驴脸”,瞬间像是报了一箭之仇。笑着说:“来了,支书伯。德林也想回来,我没让他回,怕影响不好。”“老驴脸”说:“那是。那么大官,不回来也对。”接着又招呼说:“都记着,不能再叫彩了。亚男,咱亚男,是吧?这孩子,多虎势……”众乡亲围上来,有的挎着装满鸡蛋的篮子,有的扛着毛毯,有的提着一串新做的“虎头鞋”,有的拿着红包……有叫姐、叫妹的、有喊姨、喊姑的、叫闺女叫侄女的……夸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婆家人由树山伯领着,也都拥来了。李树山说:“彩呀,彩呀,头一眼见你,我就觉得德林找对人了。还是咱梅陵人啊,一炮就中。你看生了不是?李家有后了,大喜大喜!德林呢?这么大事,咋说也该回来一趟啊?”徐亚男听他还是“彩呀彩”地叫,心里很不高兴,可她忍了。说:“树山伯,咱家里人都来了吧?”李树山说:“来了。都来了。咱自己的事,亲一窝,能不来么?”众人拥上来,有喊小嫂的、有喊弟妹的、有喊侄媳妇的……有核桃、有红枣、有花生、有柿饼,一布袋一布袋的。当然,还有红包。

来贺的第三拨人,是一些做生意、办企业的。这拨人大多是本县的、也有从外地专程赶来的。这拨穿西装、拿手机、夹皮包的人,徐亚男大多都不认识。他们来的目的,也就是想让省长夫人“认识”他们。他们大多想的是“也许”和“以后”的事情。所以,他们围徐亚男的时间要长一些,话说得非常亲近。一个个递上名片,自称“表兄”或是“表弟”,特别希望徐亚男能记住他们的脸和名字……自然,红包也厚。

到了十一点后,才陆陆续续地,有官员的小轿车开过来了。李德林得子做“满月酒”的消息,是梅陵的县委书记唐明生有意无意传出去的。在市里开会时,他把消息透给了市委书记薛之恒。薛之恒开初有些迟疑,说:“这不好吧。李省长回不回?”唐明生说:“他夫人没有说。好像……”薛之恒挠挠头,说:“在县里大酒店办的?”唐明生说:“是。让我给安排的。”薛之恒说:“我这老同学,娶一小嫂子,高兴过头了。你说,不去不好。可我一个市委书记,要是去了,免不了让人说闲话……这叫什么事?”接着,他问:“别的市呢?咋说。”唐明生说:“好像,也有人打电话问……”薛之恒说:“这样,你打电话问一下,看其他几个地市是咋安排的。中午时,我去一下,不在那儿吃饭。”唐明生说:“好。那,市里各局委呢,通知不?”薛之恒说:“你看着办吧。”就此,电话打来打去,邻近的几个市的书记、市长和一些县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官员们大多是踩着点来的。十一点半左右,官员们到了。他们分两拨,一拨是一些地市的市长、市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们,他们都各自带着办公室主任,一来就跟徐亚男打哈哈:“小嫂子,祝贺祝贺。咋弄的,这么年轻,跟十八样?好,好,孩子多好!跟省长说,他欠我一顿酒。”尔后,由办公室主任去后边的长条桌前交上红包。交上红包后,也不多停,立马就走了。另一拨则是“农口”的干部。他们大多是地、市、县的科、局长们,这帮人多,也不敢太造次,一口一个“小嫂子”地叫着,送上红包,说几句祝福的话,匆匆来匆匆去,也不吃饭。徐亚男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小嫂子”,只要有人叫她“小嫂子”,她即刻眉开眼笑。她说:“你看,你们怎么知道了?德林不让说。来的都是老乡……”

最后一个到的,是黄淮市新任的市委书记薛之恒。这时候,酒宴已经开始了,整个大堂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闹哄哄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房。这时,徐亚男刚坐下喘口气,正在给孩子喂奶。唐明生陪着薛之恒走进来。薛之恒打着哈哈说:“小嫂,在我这地界上,你来办事,也不打个招呼?”徐亚男说:“谁说没打招呼?你大书记忙,我给小唐书记说了。”薛之恒说:“跟他说了不算。他能当家么?”徐亚男说:“那不怪我,德林不让说。”薛之恒说:“不让说你就不说了?下次一定告诉我。”徐亚男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有事就找你,你可别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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