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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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是春天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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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干兴邦》 中小企业代表创业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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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公然挑衅。当时的省厅领导怒不可遏,命令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牵头组织了联合专案组,限期破案。可是,由于匿名信是从旧报纸上剪下来后粘贴的字,时间太长,线索太少。况且案犯流窜在外省,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由于影响太大,在公安系统内部是发过协查通报的。赫连东山有印象。

那天晚上,第三讯问小组一共讯问了二十九个嫌疑人。根据不同情况,例行讯问一般要三次才定性。第一次叫初查,一般性地问一问姓名、住址、单位什么的;第二次问得细一些,当晚都干了什么之类;第三次基本就定性了:要么拘、要么罚、要么放。

这二十九人中,当场放走了七个,罚款十三个,拘了六个,还剩下三个。这三个人,本也可以做罚款处理。可赫连东山说,他还要再问一问。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从洗浴中心押过来后,他大约是当晚喝了点酒,几次摇摇晃晃地上前辩解,说他是市政府请来的客人……每次都被民警喝令:蹲下!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体面的人。大约有四十多岁,说胖也不胖,脸上的肉紧。他梳着大背头,穿一身名牌休闲装,皮鞋擦得很亮。按当晚初查民警的话说,这个大背头有一些背景,很“跩”。本应该是头一个放的。可他说错了一句话。

初查的时候,赫连东山问:“从哪儿来的?”“大背头”紧着送上了名片。尔后说,他是市政府请来的,是来投资办企业的。当晚是市政府刘副秘书长请他吃的饭。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酒店的白经理,也可以直接给刘秘书长打电话……站在一旁的民警邢志彬说:“老实点!你嫖娼是事实吧?跩什么跩?回答问题。”“大背头”说:“不好意思啦。酒喝多了,有人敲门,进来个小妹妹……认罚。我认罚。”邢志彬说:“老实交代,从哪儿来的?”“大背头”回答问题很积极,他顺口说:“湖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邢志彬呵斥道:“报地名!”“大背头”说:“好的呀。好的呀。武汉。”就此,赫连东山不让再问了。赫连东山说:“下去吧。”

在赫连东山看来,此人有三个疑点。第一,他身上的气味不对,不仅仅是酒气。他神色偏紧,眼里有雾,过于配合。第二,他不是本地人,但他的南方口音里居然夹杂有北方方言。第三,他说了假话。他是从宁波过来的(有包里的票据为证),他却说来自武汉。但这假话里掐头去尾又掺了一半真话。为什么?

如果是本地人,是公务员,他紧张是怕丢面子。可他是从外地来的商人,又是来这里投资的。按上面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是不让查的。就是查了,也顶多罚款了事。可这个人警惕过度,回答问题太主动。他就像一个二流演员,那洒脱是装出来的,眼里好像藏了什么。尤其是他不经意间,嘴里溜出了关于“黄鹤……”的诗句,这一下刺激到了赫连东山的记忆神经,他很快地在脑海里搜索到了那个悬案。那个悬案里有四个字:“白云黄鹤”。

一九七八年,抢银行的劫犯寄给省公安厅的第一封信里,就有这四个字。他居然模仿毛泽东书信的语式,在信里说:“……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了,我正在白云黄鹤的地方游玩……”赫连东山走出讯问室,站在院子里,一连吸了半盒烟,留下了一地烟蒂。尔后,他走回屋子,主攻“大背头”。

当天的后半夜,赫连东山围绕“白云黄鹤”四个字大做文章。

赫连东山问:“你是武汉人么?”

“大背头”说:“不细(是)啦。是路过,在那儿考察了几天。我说了,我细(是)来投资……”他语气里特别强调了“考察”这两个字。

赫连东山问:“吃过武昌鱼么?”

“大背头”说:“武昌鱼太有名了。毛主席诗里说过: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吃过啦。肉很嫩。你看,嫖、嫖、那个戏(事),不好意戏(思)啦,我认罚啦……”

赫连东山问:“武昌鱼有刺么?”

“大背头”说:“勿有。有,有……勿有小刺。都是大刺。同志,我明天上午要签一个合同,市里领导还要参加。你看……”

赫连东山说:“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武汉还有一道名菜你也吃过吧?”

“大背头”说:“你说的是九九鸭脖伐?太辣,吃不消哦。同志哥,能不能通融通融……”

赫连东山说:“我说的不是鸭脖。我说的是莲藕炖排骨,小火慢炖,要当地洪湖的红莲藕才有味。吃过么?”

“大背头”说:“红莲藕炖小排呀,美味,细吃过啦。我,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赫连东山说:“你抽烟么?湖北有一名牌烟,叫黄鹤楼,抽过么?”

“大背头”说:“我细不吃烟的。”

赫连东山说:“那你,登过黄鹤楼吧?”

“大背头”说:“登?当然细(是),去过啦。我,我明天……我可以打个电话么?”

赫连东山说:“武汉三镇,黄鹤楼在什么位置?”

“大背头”说:“这个,细(是)武昌吧?‘一线穿南北,龟蛇锁大江’。那好像细、蛇,蛇山,在蛇山上……同志哥哟,你看,这都后半夜了,我憋着尿、尿撒。”

赫连东山绕来绕去,突然问:“你上一次什么时候去的,夏天?”

“大背头”说:“不,不(是)细……同志,不行了,我快尿裤子了。”

赫连东山说:“是夏天吧?”

“大背头”说:“不细(是)啦。不细(是)。”

赫连东山说:“冬天?”

“大背头”说:“也、也不细冬、冬天撒……”

赫连东山说:“好好想想,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去的?”

赫连东山接着说:“初审时,你还背过两句崔颢的诗。这会儿忘了?全诗你都会背吧?再背一遍。”

此时,赫连东山加重语气说:“背!”

“大背头”像是酒醒了,愣愣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这天夜里,一直审到天明,“大背头”再没说过“白云黄鹤”这四个字。他一下子封死了,无论怎样诱他,他就是不说。越是不说,就越证明他有疑点。后来他真的尿裤子了,尿水一滴滴地从裤裆里流下来……他说:“我要告你!”

审这个案子,赫连东山是担着巨大压力的。第二天上午,万局长亲自打电话问:蓝光大酒店住的那个姓魏的商人,放了么?赫连东山说:还没呢。局长说:不就是嫖娼么?放了吧。刚才市政府刘秘书长还打电话问呢。赫连东山说:局长,这人不能放。局长说:放人。现在开放搞活,经济是中心,你搞什么搞?赫连东山说:我怀疑他是‘七七大案’的嫌疑人……局长还是信任他的,知道他话里的分量。局长沉吟片刻,说:这样,我先顶着。给你四十八小时,攻不下来就放人。后来,经与省公安厅沟通,时间延长到了七十二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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