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全云

尤其爱吃母亲做的凉拌萝卜丝儿，水，脆，爽，加上那绿莹莹的芫荽段儿，虽是小菜，好吃养眼又开胃。

母亲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啥时候得吃啥东西。早起遛弯，路旁有菜农卖青萝卜，地上倒了一堆，三轮车上用棉被包裹着，是老品种——翘头青。我原来不懂怎样挑萝卜，母亲教我：拿起来沉，青头多的就没错。说与菜农，他直竖大拇指，说：“买吧，在菜窖里新取的，可以多放些日子。平时凉拌热炒，冷了炖汤，春节时萝卜炖牛肉，好得很。”

家乡人种萝卜，头伏萝卜二伏菜，都是些老品种，地八寸、大红袍、水果萝卜，也有种心里美的，只是个头略小。地八寸是大型的绿萝卜，俗称绊倒驴，地上三分之二，长得高。人走在萝卜地里一不小心常常会被它绊个趔趄。

秋忙季节，人们收割庄稼，大汗淋漓，口渴了就到萝卜地里拔棵大萝卜，用衣襟擦擦，膝盖一磕，嘎嘣入口，清爽消渴，嚼之清脆。生吃萝卜，这个画面最生动。汪曾祺在《人间滋味》中专门有篇《萝卜》，生嚼，凉拌，切片羊肉汤，味鲜除膻腻，尤其是西安的羊肉汤、羊肉面里面总会放几片薄的透明的萝卜片，鲜而清脆，吃了羊肉喝了羊肉汤，再吃几片萝卜片，妙不可言。

清明过后，饭桌上常有一盘蘸酱菜，婆婆丁、香葱段、小白菜、最醒眼的是几粒樱桃小萝卜，拇指肚儿般大小，红色圆润，肉质雪白晶莹，入口甜淡清脆，还有一丝辣意。碧绿中一点点红，令人赏心悦目，吃的是盎然的春天。

母亲常做萝卜素丸子，萝卜擦丝拌入花生黄豆芽、面粉，调以十三香、精盐、花椒、味精。油锅翻滚，我们常站在灶台旁看着，直咽口水。萝卜丸子炸出来一盆金黄，外焦里嫩，现吃正好。清早小侄儿上学不好好吃早饭，炖萝卜丸子，佐以芫荽蒜苗，再倒点醋，香而温暖。

最开胃的是凉拌心里美萝卜，萝卜切丝，撒一点绵白糖，滴几滴老陈醋，颜色鲜艳，爽口清新，一扫浑浊之气。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浚赞美心里美萝卜：“琼瑶一片，嚼如冷雪。”

萝卜做菜，最有名的是牛肉炖萝卜。先将牛肉切块，烧热油，将牛肉葱姜蒜一起爆炒至变色，放豆瓣酱炒匀。加水，烹入米酒、酱油。加细盐、白糖、胡椒粉。炖到八分熟入萝卜块，出锅撒一点香菜即可。一半菜一半汤汁，肉嫩不滑腻，萝卜入牛肉味，浓郁厚重，浑然一体。

九月阳光清透，家家晒萝卜干，一大堆最后晒成一小箩筐。深冬用温水略焯。萝卜片又回如初，片片生机，炖菜配肉，劲道又去油腻。亦可晾晒萝卜条，深冬做咸菜，味道纯正，还有嚼头。喝玉米粥，就咸萝卜条，实在对味，老公最喜母亲做的萝卜条咸菜，每次去母亲家必要，啥都不念，点名就要萝卜咸菜。

不知谁手机里播放着一首信天游：“红萝卜的胳膊儿，白萝卜的腿儿，花芯芯儿的脸蛋儿，红嘟嘟的嘴儿。”萝卜丰腴肥白，朋友看着萝卜，大约想起了出浴美人，满脸坏笑，有点心神涣散。上次吃萝卜时留了个发芽的萝卜头，干脆用碟子盛水泡段日子，厨房温暖，竟然婉转长大，开了几朵紫色的花。

“吃了萝卜喝热茶，气得大夫满街爬。”母亲又送我几个带着泥巴的大萝卜，她说过了立春节气，别忘了还要啃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