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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捆新麦吃碾转

♣ 梁永刚

在北方的乡村,流传着“楝花开,吃烧麦;楝花转,吃碾转”“麦梢黄,碾转香”等乡谚。楝花大开之时,一地小麦由青变黄,此时离开镰割麦也就是十天半月,正是割新麦吃碾转的最佳时节。

碾转又叫捻馔,是中原地区流传的一种古老面食,也是一道富有民间特色的时令小吃,直接用新鲜的青麦粒加工而成,浸透着缕缕麦香,凝结着民间智慧,堪为中原面食文化中的“原生态”。饥馑年代,在庄稼人的眼里,碾转不仅是一种珍奇美食,更是救命的接济食物。老辈人常说:“春头菜努嘴,大人小孩吐饿水。”旧时,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节就是春荒,即每年的农历三月底或四月初之间。旧粮吃完,小麦未熟,家无隔夜粮,只有靠野菜艰难度日。“四月天长,孩子喊娘;眼冒金星,饿得发慌”,这一乡谚生动形象地反映了穷人度日如年的生存状况。常言道:“蛤蟆打哇哇,四十五天吃疙瘩”,意思是从听到蛤蟆叫那天起,扳着指头数够四十五天就能吃上小麦面做成的面疙瘩汤了。老家还流传着一句乡谚“三月二十八,大麦小麦串柿花”,说的是麦子灌满浆后,折一根麦秆串着柿花,有饱满的麦穗当堵头,柿花便不易脱落,表达了农人们心急火燎盼望麦子成熟的迫切心情。青黄不接的饥荒年月,春天似乎格外长,也实在难熬,食不果腹的穷人肚子饿,急盼救命粮,等不及新麦成熟就割下一些青麦,做顿碾转,聊以充饥,然后磨镰上阵,虎口夺粮,大干一场。

碾转是一道名副其实的时令小吃,一年中能够制作碾转的时间屈指可数,也就是麦熟前的几天。碾转的食材可以是大麦,也可是小麦,但是必须选那些刚刚灌完浆又没有干透、麦粒青而饱满且有一定硬度的麦子。过去,大麦是牛马骡驴的料粮,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要种上一些,且多和豌豆套种。大麦比小麦早熟半个月,故而农人们总是先吃大麦碾转后吃小麦碾转。在民间,制作碾转的传统技艺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其要领并不难掌握,关键是工序烦琐且劳神费力。乡谚说“碾转好吃真难做,一碗碾转汗湿襟”,此话一点不虚,大清早下地把将熟未熟的青麦割下来打成捆背回家后,还要经过脱粒、去糠、翻炒、脱皮等多道工序,然后用石磨将炒熟阴干的麦仁碾压三遍,才最终制成色泽青碧寸长弯曲的碾转,闻之缕缕麦香扑鼻,食之劲道耐嚼爽口。因此种吃食由石磨碾压而成,故而农人们称其为“碾转”。

刚做出来的碾转鲜嫩柔韧,透着麦子的原香,无须添加任何调味品,嗅一下麦香扑鼻,吃一口唇齿生香,胜似人间所有的珍馐美味。在乡间,为碾转提味儿的调料俗称调活儿,制作起来并不复杂,用新蒜在蒜臼里捣些蒜汁儿,喜欢吃辣的可以加些干辣椒一起捣碎,抓一把盐,淋点小磨香油,倒一点醋,顿时满屋子都氤氲着调活儿的清香芬芳,滋味悠长。吃的时候,一人扒上一碗碾转,用勺子舀些调活儿浇在上面,吃起来很是过瘾。新鲜的碾转带着天然的麦香,不粘牙,有韧劲,清爽爽,甜津津,香喷喷,是一道难得的农家美味。碾转的吃法很多,可以炒着吃,也可凉拌吃,还可以用碾转烧汤,放些葱花、香菜,色香味俱全,喝起来清香宜人,满口生津。不过,但凡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利弊相连,碾转亦是如此。碾转不易消化,吃多了就想喝水,一喝水就胀肚,容易撑破肠胃。听爷爷说,饥馑年代有一位村人连续三天颗米未进,后来从别人家讨要了一碗碾转,一口气全部吃了下去,半夜里发渴,咕咕咚咚喝了两瓢凉水,后来膨胀的碾转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居然活活撑死了。就在他死后第二天,救济粮下来了。

食不果腹的荒年,一碗弥足珍贵的碾转弥补了青黄不接的粮食短缺;衣食无忧的丰年,碾转摇身一变成为农人尝新的美味鲜物。在乡间,小满前后吃碾转很是风行,村妇们拎着竹篮装着碾转走亲访友,上学的孩童们书包里带着碾转当零食。新鲜的碾转不易保存,甚至不能隔夜,隔夜就发酸。于是,勤劳智慧的村妇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吃不完的碾转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放入气死猫篮里悬挂到梁上,保存大半年都不发霉。等到秋冬季节想一饱口福时,取出干碾转上笼蒸热,吃起来清香依然,滋味不减。

碾转,一道清新婉约的乡间小吃,宛如一位清秀淳朴的乡间女子,翠叶娇嫩,麦香芬芳,挟裹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浸染着麦香的沁人心脾,在活力渲染的初夏时节,传承着千年不变的古老技艺,散发着原汁原味的醉人清香。在远离故乡漂泊在外的游子心中,碾转是一份浓烈的思乡之情,是一种魂牵梦绕的家乡味道,只能在梦中一遍遍细细品味,慰藉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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