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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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余小晚从弄堂口李阿大的生煎摊上买来了热辣油亮的生煎。她看着陈金旺把生煎的汤水给咬出来,那油亮的汤水就顺着陈金旺的下巴往下流。她的心中就涌起了连绵不绝的悲凉,于是她不停地用一块干净的手帕替陈金旺擦口水。陈金旺会傻笑一声,他对着余小晚说,小夏。

余小晚就知道,这个小夏可能就是陈山的妹妹。

除了通过陈金旺找到陈山,余小晚还要寻找的是突然被局本部派出执行任务的费正鹏的下落。她要把父亲钢笔套里的事,一一向费正鹏求证。

于是余小晚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陈金旺面前。她去照顾他,帮他汰衣裳。他们很像是一对患难与共的父女,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吃饭。陈金旺会时不时地朝余小晚傻笑一下,他说,小夏,你要多吃一点。

他果然把余小晚当成了陈夏。

然后是一个落雨的黄昏,张离和陈山一起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陈金旺的家门口。他们惊讶地看到了和陈金旺一起吃晚饭的余小晚。余小晚嘴里刚好塞着一口饭,她一边细细地咀嚼着,一边紧紧要盯着张离,然后慢慢解下了脖子上那串项链。那串珍珠项链是她和张离一起在重庆逛街时,因为带的钱不够而共同买下的。穿项链的麻线被余小晚用剪刀剪断了,一粒粒珍珠就像落雨一样落在了地上。余小晚俯下身,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塞到张离手里说,这是你的。又数出来一些说,这是我的。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余小晚数到最后,却多出来一颗。余小晚拿起菜刀,用刀身把珍珠给拍碎了。

张离的心里很难过,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张离说,你这样子要是被余伯父晓得了,他得有多伤心?余小晚冷笑了一声说,人走了还有谁记得。张离一愣。余小晚重复了一声,人走了还有谁会记得。张离说,四万万同胞记得。

余小晚把差点溢出的泪水憋在了眼眶里,她到底还是信对了人。余小晚取出那支黑色派克钢笔交到了张离手里说,我父亲是被一个叫“骆驼”的叛徒害的。而张离也告诉她,军统甲室已经查明,肖正国就是周海潮杀的。这天晚上张离同她说起了延安,告诉她那是一个安全而且阳光明媚的地方。余小晚拒绝了张离将她送到延安的建议,她说,上海也不会永远都是阴霾的。

陈山一直在听张离和余小晚的谈话,当余小晚把目光终于投到他身上的时候,陈山一本正经地说,上海欢迎你。

余小晚的脸就沉了下来,说,别给我油腔滑调的。

陈山牵了牵嘴角笑了,他掏出一包司令牌香烟,点了一支说,其实我是会抽烟的。我叫陈山。

我早就知道了。你就算化成灰,我也知道你是陈山。

陈山又看了桌子上的几个菜说,你都学会做菜了?

余小晚说,做菜谁都能学会,关键看她想不想学。

陈山:如果你碰到周海潮,你得小心,重庆的人都在找他。

余小晚:周海潮是谁?我不认识。

那天晚上,余小晚和张离、陈山一起离开了宝珠弄,他们走在初夏的上海街头。余小晚突然变得不怎么爱说话,她心里是希望陈山同她走在一起的,但是现在的陈山并不是肖正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影子在不停地交叠与分离。影子们后来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了,他们有点儿生疏和礼貌地告别。走出一长段路后,余小晚站住了,她回转身,远远地看着张离和陈山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酸楚。她不晓得陈山和张离,到底是假戏还是真情。

第二天张离就去了怀仁药店,照例在暗室昏暗的光线里,她把余顺年钢笔套里那张纸条记载的内容告诉了钱时英。在军统潜伏着我党的一颗棋子 “骆驼”,原来是余小晚父亲余顺年发展起来的党员,一直由余顺年单线联系。自从余顺年牺牲后,就失去了联络。钱时英下达指令,保护好余小晚。现在急切需要知道的是,这颗丢失的棋子“骆驼”究竟是谁?

贰拾肆

在唐曼晴的牵线下,钱时英和日本人的药品生意越做越大。唐曼晴和日本宪兵队本部特高课长麻田以及梅机关特务科科长荒木惟都很熟。他们经常在一起吃茶,仿佛吃茶是一件比吃饭更重要的事。荒木惟有意无意地询问钱时英在上海的情况,这让唐曼晴很反感。唐曼晴说,你对钱时英有兴趣?荒木惟说,唐小姐,你说起这个中国男人眼睛会发光,这不是好事。

钱时英每个礼拜天都会带唐曼晴到西郊马场骑马。马场的周经理和钱时英很熟,他总是亲自伺候钱时英认养的那匹叫忠厚的马。唐曼晴说钱时英给马取忠厚的名字真是土气,但她说土气的时候总是很欢喜的样子。这天黄昏,他们牵着马走向黄昏的最深处。那些树叶在风中婆娑着,天气凉爽,有些微的风。路边的野草,就在风里摇晃着,骨头很轻的样子。唐曼晴问,你老实同我讲,你是重庆的人,还是延安的人。

钱时英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是你的人。

唐曼晴停了下来,拿一双大眼睛盯着钱时英看,说:荒木惟最近好像对我的人突然有了兴趣。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钱时英就不响了,他们沉默着,继续向前面一览无遗地黄昏走去。钱时英的手指慢慢移动,在马鞍下轻轻摸索着,不动声色地拿走了马鞍下面的情报。

这时候忠厚打了一个喷嚏,夕阳就一下子像疯了一样的越来越红。

贰拾伍

穿着长衫的费正鹏,反背着双手站在维文书店经理室的一堆光影里。他的长衫洗得很干净,有被阳光翻晒过的味道。他告诉张离,重庆的指示是抓紧收集各路情报,特别是从汪伪76号特工总部向梅机关递交的情报。那天张离就坐在一张藤椅上,听费正鹏说话。费正鹏有时候会在经理室来回踱步,他穿着千层底的布鞋,所以走路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费正鹏说他一直都没能找到余小晚,这是令他十分担心的一件事。他还讲起了余小晚的母亲庄秋水,以及庄秋水在苏州的童年和青年时光。这个耳熟能详却又从未谋面的女人,像一个美好的谜团一样,浮在张离的脑海里。那把从重庆费正鹏的办公室里带过来的琵琶,仍然孤独地挂在一面墙上。张离就觉得,看样子费正鹏是会一辈子都要带着这把琵琶的。那天在离开维文书店以前,张离想要说出余小晚的住处,但是她忍了忍,最后没说。她用一句话代替了所有,她说费叔,你穿长衫比你穿军装和中山装都要好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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