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留昌

父亲是个中医，到了晚年，他诊脉的医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特别是他对孕妇的诊脉堪称一绝。那时，还没有B超这样的医疗设备，怀了孩子只有到十月分娩后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父亲对孕妇的诊脉比现代的B超还要准确。凡是怀孕超过60天的妇女，只要父亲对她的脉搏摸上六七分钟，就会笑容满面地恭喜她是怀了大喜或小喜。按那时的说法，大喜是男孩，小喜是女孩。这一绝招，经过对数万人次的诊断，从无一例失误。

1964年春，老家村里的一位名叫新的乡亲来找父亲，说他们已有两个男孩儿，现在老婆又怀了孕，叫父亲诊一下脉，是女孩就留下，是男孩就做了。这位乡亲年过三十，是县城机械厂的一名工人，按村里辈分应叫父亲爷爷，妻子是城里人，两口子思想比较进步，那时虽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他们已经先进了一步。父亲对他妻子诊脉后，仍是笑容满面地说，恭喜你们，是小喜。两口子一听，心里可高兴了，想要女孩儿就怀了女孩儿，乐滋滋地回家去了。到了快分娩的日子，两口子不知脑子怎么一热，又找父亲诊脉。父亲仍是那一套：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微闭双眼，用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按在她的寸关尺三段脉搏上，微皱眉头，细细品析脉搏的跳动。大约过了六七分钟，父亲忽然睁开微闭的双眼，换上和蔼的笑容说，恭喜你们，是大喜。

“是男孩儿？”他两口子不约而同地问道，并且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是大喜！”父亲肯定地说。

“爷，可是刚怀孕时，你诊脉后说是个女孩儿呀！”

父亲一听这话，一脸的表情立马凝固了。他让新的妻子再次伸过胳膊来，又在她的脉搏上细细品析一番，然后肯定地说：“是大喜！”

“可那一次……”新想争辩。

“你看，爷都这么大年纪了，难免有糊涂之时，再说，爷每天都要诊几十个病人，那会记得那一次。”新的妻子打圆场了。若说是打圆场，倒不如说是个暗讽。是呀，他们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本想着是个女孩儿，可是到了快分娩的时候却变成了男孩儿，不要吧已经晚了，要吧已有两个男孩……这件事没过几天，在老家到处都刮着一股风：史医生诊脉也不是百发百中准确无误，看这一次就失手了。就在这股风刮起的五天之后，新的妻子分娩了，先是生了个男孩儿，接着又生了个女孩儿，生了一对龙凤胎。人们又是一阵惊讶，此事当时在全县卫生系统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时任县卫生局局长的黄文灿为此事专门拜访了新，了解父亲前后诊脉的情况，专门召开了一个学术讨论会，讨论前后两次诊脉结果不一的原因。会后的结论是：父亲初次诊脉，胎儿中的凤胎在发育中占着优势，上了脉搏。等到父亲再诊脉时，胎儿中的龙胎优势超过了凤胎，他上了脉搏。

父亲的诊脉，豫南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