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 颜

陈应明上任村支书不到一个月，就碰了个棘手的问题。

问题又碰巧出在老爷子身上。

这些年来，乡党委为农民增收，动了不少心思。其中号召农民大种甘蔗，是调整产业结构的重大举措之一。阳田村田少岭多，离国道近，自然列为甘蔗重点村。这一年风调雨顺，甘蔗长势旺盛。现在进入关键时期，乡党委一再发出通知，要求各村，尤其是甘蔗重点村要严加管理。在村委会议上，陈应明定死一条：损坏一棵，罚款50元。

新的《村规民约》贴上村头巷尾，还印成小册子，每户一本。于是，家家户户看好牛栏，叮嘱小孩。要不一不留神，白甩了钱不说，脸上也不好过。

那天吃完早饭，陈应明就带领村干部下地察看。大雨刚过，空气清新，碧空如洗。陈应明心情格外爽悦。他们来到田塅中间，看见一垄垄吐绿的甘蔗林，喜上眉梢。陈书记悄悄对村主任说：“今年的日子好过了。”

话犹未了，第三村小组组长急匆匆地跑来：“陈书记，牛吃了甘蔗。”

“几棵？”

“三棵。”

“不像话。谁家的牛？”陈应明迫不及待。

“是，是……”

“有话快讲，吞吞吐吐干啥？”陈应明是位热血汉子。他盯着组长，“是我老爷子不是？”

组长点了点头。陈应明脸色都变了。治调主任走过去：“陈书记，你回避一下，我们去处理吧。”

“走，150元。”说完，陈应明转身往家里赶。

陈应明四兄弟，他排行老大，前面三个成家后分开吃，留下小的跟父母过。他爹是一位老实巴交的人。

一到家门口，老爷子正用藤条抽打那头该死的黄牛。见应明回来了，忙招呼大伙进屋坐。

“先交钱再说。”陈应明远远地对他说。

老爷子心里觉得好笑：这臭小子，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不就是几棵甘蔗？再说，我的钱还不是你的钱？气汹汹地想吓唬我。陈应明见老爷子不在乎的样子，便走前几步：“三棵，150元，这是规矩。”

老爷子见自己的儿子动真格了，收敛了笑意，上火了：“陈书记，要逞能到外边去，没良心的东西。”一边骂一边进屋去了。

村干部见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齐看着陈应明。陈应明撇过脸去，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老爷子把四个兄弟拉扯大容易吗？为了一家吃饭、儿子念书、盖房子，他起早摸黑，省吃俭用，有时病了也不去看医生，吃点草药了事。三弟结婚的债去年才还清。自己这样做实在不应该。可是谁叫你的儿子是位父母官呢？他真想解释一番。但这种场合行吗？

一会儿，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把手中的钱甩在地上，大骂陈应明：“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孽种！”

陈应明示意治调主任捡钱。治调主任先犹豫了一下，看到陈书记认真的形态，只好伏下身去。

“回村委开发票。”陈应明说完，带着大伙离开了。

一路上，陈应明沉默不语。村干部发现他的眼角上有些许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