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香玉

进山的路上行人很少，只有那弯弯曲曲的山路向远方为我们指引着方向。

崎岖的山间小道上，纷乱地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花间还有群蝶飞舞，枯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空气中夹杂着野花的清香。越往上走，山路越来越窄，窄得像一根羊肠。有的地方铺满了落叶，小路两边那枯黄的草儿，或齐膝或没过脚面，草里偶尔夹杂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儿，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再往山上走，远远就看见前面山崖边有几棵柿子树，树梢上挂着许多红通通的柿子，在一片萧索的山坡上格外刺眼。一串串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随风摇曳，它们舞动着自己成熟的形体，仿佛要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走近一看，又大又红的柿子挂满了整个树梢，一嘟噜、一疙瘩、一串串，玛瑙一样，红的火红，黄的泛金，坠弯了细长的枝条，让你忍不住走上前去。

登山的疲惫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继续往上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说是院子也不妥帖，它四周没有围墙，就是一间间孤零零的房子立在空旷的山野中。屋顶上晒着一片片红彤彤的柿子，屋墙上、树干上挂着一串串黄澄澄的玉米，庭院中种着一畦畦绿油油的青菜，门口开着一簇簇火艳艳的蔷薇花。从远处望去，蓝的天，白的云，绿的叶，红的花，黄的玉米，红的柿子，五彩斑斓，像一幅大自然随意泼墨的油彩画。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有人吗？”我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除了树叶的刷刷声，就是风拂过的声音。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院子里的那棵大柿树也是安安静静的。深秋时节，树上的柿子已经红得满山遍野，渲染得树上的叶子也红艳艳的，一阵秋风吹过，树叶东飘西荡，里面藏着的柿子都涨红了笑脸，和着树叶哗哗的掌声，仿佛在向我们致意。几只觅食的鸟儿盘旋在柿子树的上空，一直在和我们对峙着，只要我们稍不注意，它们就会立刻俯冲下来，对着瞄好的红柿子狠啄几口！

走上前去，从低垂的树枝上摘下一颗红彤彤的柿子，这是一颗熟透了的柿子，握在手里软软的，轻轻撕掉一点皮，红色柿汁就蜂拥而出，放在嘴边一吸， 真的是比蜜还甜，从嘴角一直甜到了心里。

看着这个红彤彤的柿子，我就想起了那个曾经在这棵柿树下面玩耍的小姑娘——“柿花”姑娘，你现在还好吗？

那是今年的四月，雨后，我们几个朋友沿山而行，再没有比春雨沐浴后的青山更迷人了，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及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地缠在它的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那棵大柿树下，一瓣一瓣润黄的花朵儿就静静地躺了一地，湿润的地面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淡黄色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托起小小的花蕊，给偌大的空旷院落带来了无限的诗意。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儿蹲在地上，捡着一个个柿花儿，把它们串起来挂在手臂上做成花环的样子，还在额头贴了一个大大的花朵，那个四角形的鲜黄色花朵在她的眉宇间绽放，就像一个花仙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柿子是大自然最无私的使者，在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为农家的粗茶淡饭增添了一份可口的甜蜜，在萧冷孤寂的冬天激发孩子们成长旺盛的味蕾。柿子不仅是村子里人们的宝贝，更是寄托着村子里一年的希望。柿子可能是隔壁翠姐来年出嫁的嫁妆；柿子可能是邻居家小花新年的那件新衣裳；柿子也许是压在父亲心头的三个孩子的学费；柿子也许是秋收之后探亲访友的那盒小点心；柿子还是戴在少女头上的那条红纱巾；柿子还是……

是啊，只要柿子红了，就有希望了。

在阳光下，这一树树红艳艳的柿子特别像一颗颗小灯笼，为这深秋的田野带来了一片光，它们就像一盏灯，照亮着他们走出大山的道路，它们又像一个个火把，点燃了他们的心，也照亮着他们和后人明天、明年的出路。

柿子红了，希望来了。

一代一代的人在山里成长，一代一代的人走到山外，但柿子永远是山里人享不尽的美味，柿子永远是孩子们说不完的快乐，柿子永远是离人抹不掉的故乡回忆。

要下山了，路边盛开的野花依旧绽放 ，野草野花的味道依旧芬芳，我忍不住回头张望：漫山遍野的柿子，像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挂在树梢，点染了蓝色天际，映红了整个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