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君飞

孩子喜欢问问题，有一段时间他总跟着妈妈问：“我爸爸呢？我爸爸呢？”妈妈实在没办法，只好回答：“你爸爸住在墙壁里。”

孩子不再问这个问题，像过去那样有时候闹腾，有时候安静。

一个人在家里玩，玩着玩着，孩子站起来跑到墙壁那里，敲了敲，轻轻地呼喊几声爸爸。一直没有动静，孩子说：“爸爸又到其他墙壁那里去了——应该好好检查检查，每堵墙壁都要像我家的墙壁一样结实、安静。爸爸工作忙碌，也爱游玩，现在他可能住在古城墙里，也许更远，住在巴黎的墙壁旅馆里。”

有一次，一个小伙伴问孩子：“你爸爸呢？”孩子回答说他住在墙壁里。小伙伴又问：“他吃什么，玩什么呢？”是啊，住在墙壁里的爸爸吃什么，玩什么？

也许他在墙壁里敲击青砖、红砖，演奏自己爱听的音乐，或者经常训练砖头，让它们像士兵一样坚强、团结、服从命令，昂首挺胸保持队伍的整齐，守护着每一个家。任何一块砖头都不能像气球一样飞走，虽然那更好玩。至于吃，孩子不常猜想，可是在过生日时，他会为爸爸留一块蛋糕，在睡觉前瞅瞅墙壁说：“爸爸，我们睡着后，你就可以走出墙壁，下来吃蛋糕。如果你夜里还要到别处检查墙壁，就去吧，谁让你是住在墙壁里的爸爸呢？你是一个忙碌的墙壁将军。”

有时候，孩子久久地依靠着墙壁，不说话，默默地抚摸着墙壁，渐渐感到不再那么孤单和伤心。他也会拥抱墙壁，学着大人的模样跟墙壁里的爸爸握手。他相信爸爸的目光会穿过墙壁凝望自己，如果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错事，就请求爸爸原谅。

孩子知道有的墙壁薄，有的墙壁厚，认为爸爸是一个又瘦又高的人，不过住在厚墙壁里时，他可以吃得胖一些，美味的食物毕竟值得多吃几口。孩子曾经见过从一堵老墙内长出一棵大树的奇迹，就更加相信爸爸住在墙壁里的事实，但他是护墙将军，不会破坏任何墙壁，连一道裂缝，他都不允许出现。爸爸不随便走出墙壁，原因就在这里吧。窗外大雪纷飞，孩子在暖热被窝后，又想邀请爸爸从墙壁里走出来，让他暖一暖爸爸。爸爸并没有下来，他嘀咕说墙壁里也许有更好用的取暖器。

孩子喜欢看到人们推倒危险的墙壁，盖起崭新的房屋。他也喜欢画家们在墙壁上绘出神奇壮观的图画，这样爸爸在巡视墙壁时便能够看到。他也喜欢帮妈妈修补和装饰一面墙壁，这时候他感到跟爸爸最近，爸爸甚至在面前的墙壁里指导他怎么做更好。

终于有一天，妈妈对孩子说他们准备搬家，而且他有了一个新爸爸。

孩子把耳朵贴到墙壁上，爸爸的脚步声从远而近，越来越清晰，然后房间里又一片寂静。孩子对住在墙壁里的爸爸说：“爸爸，你先住在这里，等我熟悉了新家，把我那个房间的墙壁装饰得美美的，你再搬过去住。”

新爸爸很爱这个孩子，孩子却始终没有跟他提起过住在墙壁里的爸爸。妈妈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给孩子说过，他有一个爸爸住在墙壁里。孩子在房间里做梦，四面的墙壁让他感到更安静、更舒服。爸爸向他道声“晚安”后，又去巡查更多墙壁去了，而且爸爸不再是墙壁将军，已成为墙壁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