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文体新闻 | 上一版3 4下一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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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报融媒记者 苏 瑜 秦 华 左丽慧 文 李 焱 周 甬 图 黄河每年只沉默一次,那就是冬天,无语凝噎。戊戌年冬月,天地寒,人悲咽,冰凌封冻。二月河,走了。 从二月河开燕叫后,它从来都是“有声有色”的:璀璨的落日,阵阵盘旋的昏鸦,河水拍击沙岸和漩涡浪花翻滚的细脆激荡,船工的起锚号子,纤夫们一步一声“哼呦哼呦”的人世呻吟和婉唱……只是这声色,永远缺了二月河这位最忠实的观众。 黄河给予他的,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涤荡一生、取之不竭的财富。 大河万象: 传说故事带他走进书的海洋 《密云不雨》是二月河离开前,留给世人最后的文字。 与之前的作品不同,书中有他祖辈、父辈及自己前半生生活经历的故事。二月河以细致的笔触,描绘了大时代风云下他们全家的际遇、选择与心路历程。黄河岸边的天籁人籁,明快的、沉郁的、平淡的,那色、那味、那声,宛若二月河最后的告白。 二月河幼年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和父亲路过黄河岸边的关帝庙,看到一块据说是被关羽劈开的硅化木,面对他好奇的追问,父亲说,劈掉的那一半可能飞到黄河北了吧。 孙悟空能翻十万八千里,关公刀劈石头崩到黄河北岸也就不算什么了。于是,深信不疑的二月河从此开始了执着的探究,找“孙悟空”的小人书,看整部头的《西游记》,就这样寻到了书的世界,游进书的海洋。 也因为那个说法,黄河岸边成了他最爱去的地方。日复一日,有一种能力,在他身上悄然滋长。 多年之后,有出版社的人费劲心思用了整整两天时间考察他的“形象思维”。对方直言不讳:知道二月河研究《红楼梦》,突然听说在写康熙,不知道他形象思维怎么样。 二月河对答如流,出版社的人这才相信他是真能写。 在写《康熙大帝》之前,二月河接到的都是退稿,甚至他写的《戒烟的好处》这类文章,被评价说感觉是在宣传抽烟的好处……凡此种种,或许都是“形象思维”惹的祸。 第一个赏识他形象思维的,是著名红学家、史学家冯其庸,他看了二月河研究《红楼梦》的论文说,你可以写小说,试试文学创作。有了这份鼓励,二月河才大胆写起来。 大河苦难: 生存勇气和对精神食粮的渴求 二月河的形象思维能力通过了专业人士的检验,生活中的他,却是极不讲究形象的人。 穿着有点邋遢,鞋上带着一层浮灰,甚至蹲在大街上给自己养的鸡捡菜叶——“老农民”就是他最显著的标签。 “田永清将军在我的《二月河语》中点明我的‘不修边幅’,实际上我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应该怎么穿得好看点’——没有这个思路。” “只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真正是你的,别的一切都要扔掉。”“我们不要奢侈,其实我们也奢侈不起来。不管好歹,一定要吃饱,人的高下不在衣装上比。”“你将来可能会遇到各种场合,见到各种人物。不管是谁,再大的官,一道吃饭不要空着肚子忍。”二月河的父亲这样教导儿子。 听的时候懵懂,然而终其一生,二月河都在按父亲的指示做。父亲晚年病痛,二月河一直用三句话鼓励他,“生存就是胜利,痛苦也是幸福,一切听天由命。”想来,这也是二月河的人生沉淀出的信念。 岁月之艰,于他,是漂泊且独立的自在童年,是动荡而悲凉的特殊年代,是辛苦而上进的军旅生涯,这一切命运的考验与锻造,都从他决定写“康熙”开始,变成了馈赠:人生的丰富阅历,个人生活的甘苦滋味,全派上用场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解放了思想,二月河也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春天,他的创作一发而不可收,恰如二月春风解冻的黄河冰凌,碰撞着,拥挤着,浩浩荡荡,毫不犹豫地一泻而下——于是,文动山河。 中华民族是个苦难的民族,崛起的中国需要进一步整理自己的民族文化,回望历史,观照时代:优秀传统要坚决保护,向人民大力宣传,不好的东西就要坚决抛弃,对西方文化则应有所甄别。这是二月河生前多次呼吁的。“这样我们的心气、人气才能旺起来。” 大河壮阔: 他只用一根竹竿,把自己抬起来 二月河生于一个动荡的年代,革命军人和富农的双重身份,注定了这个家庭命运的特殊性。 尽管二月河称:“我们这个家族,‘胆小’似乎是个特征,谁也不曾豪迈过”。但接触过二月河的人,都觉得他“豪迈”。作家张宇称他“从骨子眼儿透出了一个西部男人的忠厚味道……有啥说啥,还有点口满……大声说笑,大杯喝酒,大块吃肉……” 这种豪迈还表现在担当上。 二月河是山西昔阳人,有一年在北大百年讲堂和同学们说话,有同学当场提问:“现在社会舆论,河南人名声不好,先生以为如何?”二月河的回答透着豪情:“我不是河南人,我是山西人。但是,我在河南半个世纪,吃的是河南的米,喝的是河南的水,我已经河南化了。今日河南人有难,二月河愿与共患。” 据说,二月河的母亲年轻时曾经玩过枪,真枪真刀地打过仗,为了理想出生入死,像男子汉一样地奋斗过,是那种并不多见的女中丈夫一样的人物,也许这样的气质遗传到了儿子身上。 凌家的祖训是:退一步想,夫然后行。凌家人都严格恪守。退一步,哪怕是退到了死胡同的墙角里,也忍着,所以二月河说,往往不是歧路难择,而是没有路可走。 二月河在“豪迈”与“胆小”两种气质碰撞下找到了出口:“拿起笔来老子天下第一”,在帝王的世界里,他指点江山,唯我独尊,然而,末了,他依然选择“放下笔夹着尾巴做人”。这是由父亲的理智衍化而来的人生哲学。这个理智,给了二月河看待事物、审视历史的独特角度。 无论是创作中,还是生活中,他都有自己的角度。他不事张扬,总是“将自己看小一点,放低一点”,“其实啰唆来啰唆去还不就那几本书?一个人总吹牛也会觉得累,没劲。” 2001年,二月河荣获美中贸易中心颁发的“最受海外读者欢迎的中国作家奖”,二月河很高兴,但他认为并非是他个人真的那么棒,而可能是书中的中国,尤其是中原文化上的东西比别的作者多一点,勾起了诸评委的思乡情结。 作家张宇在其散文集《推开众妙之门》中如是说,“二月河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成名于世的。从他出道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他打击别人的风言风语。好像他只是用了一根竹竿,就把自己这顶轿子抬起来了。” 二月河以“历史小说”为手段爬上了高山,本人也成了最好的风景。横看成岭侧成峰,哪一面都引人入胜。 大河落日: 是他脑海中永存的圣景 二月河抓住了历史小说的灵魂,开辟了历史小说的新时代。 二月河称他写作时坚持的是:历史和艺术的双重真实,追求历史上社会人文与重大历史事实的真实演进表述,让小说表述的历史氛围与读者的阅读渴望得到某种契会,从而受到相应的历史启迪。 “艺术的真实,正是加强这种启迪的催化剂。”二月河曾笑言,如果只看《清史稿》就能写康熙,那骑自行车也能上月球。 “将二者自然而有机地结合起来,运用形象思维,在读者心目中激活已经去之久远的历史时期,从而使读者的历史感受与艺术欣赏的审美感受得到双重满足。” 二月河懂读者的心。他遍览历史风云,饱含家国情怀打磨时代镜鉴的作品,他书写朝代兴衰的历史规律,是为了警醒人们不重蹈覆辙。 他是黄河忠实的“读者”。三门峡陕县太阳渡的落日,是他脑海中永存的圣景。 “我走遍了千山万水,看过了无数的落日辉煌,即使是‘最美的’,也无法稍与太阳渡齐肩。”晚年,面对身体的现状,二月河以庄子为榜样,保持着清醒的理性思维。 “至于 ‘陨雨系列’(没完成的作品),我得承认确实是个大话。人啊,要有这样的勇气,承认自己的吹牛,承认人生是个抛物线,有上有下,不能只向上……太阳到该落山时,落山也是一种辉煌,抛物线下落时也是很美的。” “二月河先生独具慧眼,以他的伟大作品呈现了那个令人无限感喟的时代,为中国古典文明的最后历程写下了一曲悲壮的挽歌,使那片无垠的壮阔的东方落霞带给我们无尽的历史反思,从而成为我们文明重建的精神根基。” 听闻二月河逝世,《大秦帝国》作者孙皓晖如是评悼。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二月河曾经说,因为自己从小就在黄河太阳渡旁边生活,他是太阳渡的孩子,是黄河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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