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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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草

♣ 吴志恩

白草也叫老白草、白草垫,学名白羊草,在热带亚热带地区分布广泛,是豫西南漫山遍野最常见的一种野草。

在过去的农村,也许白草唯一的用途是烧火做饭,属于较好的柴草。白草晒干,甚至还有一种氤氲的草香,杂着阳光的味道,拿起来沉甸甸的,却不扎手。塞进锅灶,缓缓地着起来,火舌舔舐着锅底,偶或有辟剥声响,有一会儿才低下去,于是再添再着,一会儿锅就会滚。

说起来惭愧,生为山里娃,做过活计不少,拿得出手又得法儿的不多。比如这铲白草,我始终不得其法。白草不同于汪汪狗——狗尾草,汪汪狗咬定田间地头土壤厚实暄腾处生长,白草却不择其壤,沟沟坎坎坡上崖畔,乃至土路两边,都活得恣肆沉醉。高不足二尺,扑棱开也不过盘子大小,却善抓地,即使夏秋雨水迅猛冲刷地面时节,白草仍能抓牢根下土石,安然不动,甚至周遭被齐齐剥去一层,它仍以高出地面的姿态迎风摇曳。也正如此,被乡里人唤作“白草垫”——可不垫子似的?

我终究没有学会铲白草。村里会铲的伙伴很多,比如宽哥弟兄几个,个个是铲白草的好手,拿把锛铲低下头,无论坡上路边,刺啦刺啦变魔术般,一会儿就是一大片,回过头抖落尘土,把箩筐装成小山一般,扛肩上背回家去。呵!你远远看见一座小山缓缓而来,小山的下边竟是个半大小伙儿。拎拎他的箩筐吧,那箩筐重得如同在地上扎了根儿。

我常和八爷、小东一起薅白草。崖畔、山沟里土松软,尤其是下过雨的时节,更易薅掉,山沟里乱石多,白草在石缝里只顾往上生长,根子细长,用力一掂就能提起,不偷懒专心干,半早上也能薅一大箩筐,分成横宽厚实的几扇,一左一右的在箩筐里摁结实了,背回家就是收获,进村走过正在吃饭的人场,夸赞和青睐是少不了的。乡亲们对勤劳的孩子自然是刮目相看的,哪怕是对一度瘦弱文静的我。

为了证实我也是爱劳动有上进心的,我和小东每次坡上薅白草,互相喊着“回了回了”的当儿,彼此反而干得更加卖力,简直就是在抢,比赛谁最后的战果更为丰硕,尽管论起干农活来,我根本不是小我三岁的小东的对手。

我总记得在家乡夏秋的山上薅白草的清晨,太阳从东北方向的山坳里一跃而起,散发着无限的力量光热,连绵青山屏障一般遮去北天,晨雾合着炊烟袅袅娜娜,把故乡装扮得如诗如画,如果白草正开花抽穗,漫山遍野间摇曳着这紫色白色的茎和花,就更让人看得迷离,这大概是我所经受的最初的审美吧,历数十年而清晰如昨,难以忘怀。

及待读到书里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我是熟悉的,也觉得贴切,故乡山野白草萋萋,让人怅惘,只恨我没有才华托它抒发心绪。

正如我熟悉的一位伯母所言:“东坡到西坡,除了白草都是药”,于人,强势而自以为是的人,白草大概也就烧火的柴草命了。然而我也听说时下的农林果业里,种冬枣的人们故意引白草、狗尾草入林地,以使林地土壤透气而又保水,这乡间最寻常的野草,也终究于人另有贡献啊。

待后来读了书进了城,有时仍不免想,我岂不是一颗草籽,偶或被吹进了城市的屋檐下,生根发芽寄生了半世?或者如作家刘震云感慨地说,他不过是在京城割麦子,那么我呢,焉不是在城里薅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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