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贝 加

二月无声地走近，二月让人想起了二月河。在2001年前后，二月河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他笔下500万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落霞三部曲，堪称清代历史人物的巅峰之作。也因此，这些作品被搬上了电视荧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二月河，先从书中认识后到面对面的交流。

二月河长得很有记忆符号，平头、微胖，操着一口从没有改变的乡音。我叫他“二哥”，他幽幽地笑了，说不少人都这样称呼，久而久之，自己也把凌解放的名字放下了。

我30岁读《雍正皇帝》是当作故事来读，读到最后雍正自杀，这于我而言就是个糟糕的故事。雍正1722年坐上皇帝的交椅已经是中年了，那时刚好是康熙的后期，大清的统治由盛转衰，但雍正仅仅用了13年，就让国家重新散发出了光彩，他始设军机处、改土归流、评定罗卜藏丹津叛乱，可惜只活了58岁。等我过了那道门槛，有了一定的阅历，把《雍正皇帝》当作隐喻来读时，我能清晰地觉察到了二月河想要说什么，他的小说有种少见的令人窒息的文学密度和强度，这让我不由地联想到了一个希腊神话阿喀琉斯之踵的玄机。

阿喀琉斯是荷马史诗中的半人半神，需要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在参加特洛伊的战争中，周身刀枪不入，只有脚后跟的部位因为没有浸到神水会致命，而暗箭偏偏就射中了这个部位，并致其死亡。

一个人无论多么孔武有力、英雄盖世，他总有致命的弱点，而有弱点就会被攻击，就像雍正的自杀，你无法掩盖和弥补，这或许是故事想要表达的东西。

有人说二月河将雍正皇帝的自杀，创造了一项史学纪录——中国历代皇帝中一桩最具争议的自杀悬疑案。这案件里面有剧情、有细节，一直被史学界争论不休，雍正自杀自然是有客观和主观的双项原因，可能是他长期劳累依赖丹药中毒后的恍惚，也可能是他发现爱上的像小福一样的女人却是自己女儿时的自责。这当然是个好故事，货真价实的好故事。

我在50岁之后重读《雍正皇帝》，又看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没人能证明雍正自杀或他杀时发生的一切，证明曾经发生过那些惊险激烈的搏斗。所谓阅读理解能力就是这么一回事，看故事的“看”流于表面，读书的“读”则深入文本之中，挖掘出故事背后的隐喻。作家是靠内心生活，阅读二月河的每篇力作，都会感到他的心细到底、深到底、软到底，这或许是我对早年二月河作品的解读。

最后一次见到二月河，是在2015年的2月，我们一起参加了“影像方城——马俨鹏摄影展”，他依旧留着平头，但有些虚胖，我问他那个“嘉庆皇帝”写得如何？他说，在尽最大努力去写，但可能会留下遗憾。我没想到这个遗憾，真成了一个遗憾。从古至今，没有人完美地走到底，尼采没有，雍正没有，二月河也没有，他们都带着遗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