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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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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馒头

♣ 张彦霞

父亲总喜欢自己做馒头。这活儿本应母亲承做的,可父亲偏偏抢了女人的差事,一干就是几十年。

家里做馒头用的面粉,是从百里外农村的姥姥家捎带来的。打着补丁的鱼皮袋子差不多到我胸口那么高,矿工出身的父亲一把抓起袋子扎口,身子微微倾斜,没觉得花多大力气,就把袋子扛在了肩膀上,腾腾腾地大步上了楼,留下我紧紧扯着母亲的手,一步赶着一步往前跑。

姥姥家带回的面粉,是石磨加工成的,似乎总没有矿区粮店里售卖的白净,颜色略黄,且有许多黄褐色细小的麸皮。但材质的筋道是其他面粉远不能及的,经父亲的老手蒸成馒头,尤为好吃,那种四溢飘香的味道,能咀嚼出绵长悠远的血脉深情。

每次做馒头需是赶在晚饭前,所以父亲必须午后就开始准备。从面缸里扒出一团硬硬的面团,本地人称其为渣头,放进温水里反复搅捏,直到这外干里黏的面块彻底与水合而为一。这碗面水被分做几次慢慢倒入用和面盆盛装的白面里。经过搅、搓、揉等一系列动作后,一块光滑柔软、蕴藏着无限潜能的大面团就好了。盖上高粱秆儿做成的锅排,放在温暖的地方,几个小时后,面粉与渣头的完美结合新鲜呈现。面香、酵母香融为一体。此刻面团迸发的热情与父亲粗糙的大手不停碰撞,带着细腻的声响,父亲定会捏上一撮碱面,轻撒在案板上,为这团充满活力的面团锦上添花。

面团揉、搓、切、定型,觞醒后的空当,父亲顺手拿起一把铁钩,走到不远处煤炉旁边,拉起铁盖儿,用火杵朝封好的煤火中央猛戳几下,黑色的煤块瞬时在一片灰白色的烟尘中沦陷于一团火红。炉底必定是要通一通的,父亲说,这上下通透了,蒸出的馒头滋味儿才足。

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干活,我就会坐在离炉火不远的地方,托着腮帮子,从锅顶的氤氲中细数时间,偷偷流着的涎水早已盛满了半个胃。锅盖揭起的一刻,馒头的香味儿充斥着整个厨房乃至院落。碗大的馒头,个个又白又胖,其中总有一笼必会顶着一头枣花出场亮相的。所有的馒头只有当你真正享用时才发现,它竟然可以是薄薄的、一层一层紧紧裹在一起的,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怕是狠狠咬上一口,便是对它的亵渎了。

馒头在青白的竹筐里冒着热气,母亲也开始打扫现场。炉火上她刚刚烹制的酱豆咕嘟咕嘟的哼着小曲儿,父亲则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大口大口地抽烟,我知道这是父亲劳作后的惬意。一团团烟雾在父亲的指尖上飘来荡去,当灼红的小点渐渐靠近手指时,父亲会猛抽一口,随后,朝地上狠狠一拧,拍拍两腿站起来,进屋拿起馒头一掰两半,挖上一大勺酱豆夹在中间,看了看一旁晾了半热的玉米粥,清爽地吆喝一声,开饭,吃馒头喽。

蒸馒头的“十八般变化”被父亲演绎得炉火纯青。头顶素花的肉包子,身着铠甲的大锅盔,内心甜蜜的小糖角,半身罗裙的水煎包……咸的,甜的,辣的……生活被父亲这双与煤炭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大手揉捏得有滋有味。篦子上的馒头依旧心花怒放,篦子上下的杰作滋养着全家的日子。

姥姥去世后,来自乡下的面粉短缺了。赋闲下来的父亲开始用超市里的酵母替代渣头来做馒头。小区粮油店里的特一粉又细又白,显然已经成了厨房的新宠。但任由父亲怎么精心制作,终归是吃不出原本的味道。父亲常常坐在一旁叹息,疑惑自己的蒸馒头手艺咋就不及从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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