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村庄里的春天
采春小女 (摄影) 周文静
野地顽童胡葱
犁铧走在大地上
乡戏(国画) 王伟宾
把日子过成“戏”
短诗四首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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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 载

从内心讲,宋书恩非常渴望到学校做一名教师,哪怕是顶替何玉凤。但他又怕到学校以后把自己困死在这里——何玉凤把这份工作让给他,他就被她紧紧地绑住了,与她结婚也是早晚的事情。而与她结婚,就意味着他将作为何家的上门女婿在这里长期生活。而做一个上门女婿,又是在这样一个远离家乡的乡村,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是抵触的)。

但面对何玉凤的痴情与坚定,宋书恩无疑是难以拒绝的。答应她吧,走一步说一步,走到哪说哪吧。宋书恩这样想好,在何玉凤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玉凤,我听你的,你回去跟学校说吧,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对我的厚望。”

何玉凤伏在他怀里,久久地沉醉在爱情的幸福之中。

夜里,宋书恩接替边大爷守夜。他坐在厨房里,望着夜幕下的县城,心里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家乡,母校,奶奶,爹,大哥二哥四弟,轮番在脑海里出现。他突然又想起了娘,娘那天下午躺在那张小床上,脸色苍白,头发纷乱——因为娘离去时间的长久,他已经习惯了没娘的生活,几乎没有回忆起过那一幕。

娘好像从冥冥之中来到他面前,那苍白的脸生动起来,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还绽出了一个微笑。

宋书恩张了张嘴,想叫一声娘,却没有叫出来。这时,他看见那只白狐款款走来,走到离他三四米的地方蹲下来,注视着他。

他一激灵从迷糊中醒过来,揉揉眼,那只白狐就蹲在他面前。

他与它第无数次对视。良久,他在它的目光中变得沉静,心里也没有了近来的焦躁。

你是谁?你是来帮助我的吗?你是来让我的内心平静下来的吗?面对白狐,宋书恩出奇地冷静与清醒。

它是一个狐仙该多好!宋书恩这样想着,感觉那白狐成了一个白衣少女,在向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14

赶到星期天,何玉凤给学校说好,下周一宋书恩就去学校上班。何玉凤趁着星期天想去一趟县城,俩人再看场电影,顺便买点东西。

宋书恩的情绪特别高涨,对何玉凤的任何要求都会无条件答应,他还提议两个人骑车去,他有太多的精力无处使。何玉凤当然也没意见。

两个人星期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宋书恩骑车,何玉凤坐在后边,两臂亲昵地环绕着他。

虽然过了春节,气温却很低,风不大,仍透着刺骨的寒冷。一出村,何玉凤就说:“真冷,这么受罪,还不如搭公共汽车呢。”

宋书恩却不感觉冷,他说:“坐车哪能感受到骑车的美妙。你看这田野,麦苗返青,小草发芽,柳枝泛绿,多美呀!”

“作家就是不一样,把什么都看得那么美好。”

“确实就是这样,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你一说我也觉得很美。”何玉凤把头往他背上靠靠,“你要是骑累了就换我骑啊。”

“没问题,这几十里路算个啥,上学的时候步行都不怕,骑车才轻松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悄悄话。带着亲爱的姑娘,宋书恩脚下生风,嗖嗖地向前飞驶,一气就骑到了城关。当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宋书恩向右一转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路边一家盖房子吊水泥板的铁杆正要放倒,就在倒地的当儿,宋书恩正好骑到那里,那直径足有一二十厘米、高有五六米的铁杆正好落在他的头上。刹那,伴随着何玉凤一声尖叫,自行车摔倒在地。倒在地上的宋书恩感觉左耳朵一阵热,伸手一摸,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知道那是血。他企图用手捂住那血流不让它往外流,但他的手是徒劳的——那血流继续喷涌。他的头也在痛——那种钝痛像用一个木槌在敲击脑袋;而头部的另一处伤口,就是被铁杆顶端亲吻过的那块头皮,这时候也像一个血泉一样往外流血。他的脸上、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那根铁杆饶过了何玉凤,她看见宋书恩倒在血泊之中,扑在他身上大叫着他的名字,宋书恩惨淡地笑笑,说:“玉凤,没事,去医院。”

何玉凤哭着喊叫:“快来人啊,快来人把他送医院啊!”

几个人把宋书恩抬到一个平板车上,何玉凤坐在车上抱着他,他躺在平车上缩成一团,疼痛已经让他昏迷。

就近去了城关镇医院,直接送到急诊科。医生们一阵忙活,先是处理伤口、止血。缝合头部十余厘米的伤口的时候,因为紧急没有用麻药,宋书恩禁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拖着长长的声音叫了一声:“疼啊……”

何玉凤被惊吓得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拍打,始终陪护在宋书恩身边,看着针刺进他头皮时他疼得直抖,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停地在他手上摩挲,传递着对他的牵挂与关心。

缝合好伤口,接下来是接受X光、脑电图等检查。检查结果倒没有大问题,但医生说危险随时可能出现,一周之内,如果颅内不出现水肿就不会有大的问题,养养就能出院;倘若一旦出现水肿,就得立即转院作开颅手术,那后果就不好说了,也许会痊愈,也许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或出现脑功能障碍,或变成白痴,或变成植物人,甚至生命走到尽头。

何玉凤的心再次被吊起来。她不住地埋怨自己:“我咋就想着来县城呢……”

折腾到中午,宋书恩终于被安顿在床上开始输液。他已经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精神还不错,很乐观地跟何玉凤说笑。

“玉凤,别愁眉苦脸的,没事,我哪能那么娇气,这么点事就把我打发了?”

“你还笑,把人都吓死了。”何玉凤泪眼迷蒙,“你有啥不舒服马上说,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在接下来的漫长的一周里,何玉凤所受的煎熬不言而喻,她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和担心难以言表。

过后,她对他说:“一想到你会变傻,我就会想到大街上在垃圾堆里捡吃的、衣衫褴褛的傻子。要是那样,我不知道我还怎么生活下去。”

在这一周里,宋书恩也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死后的情境——爷爷、奶奶、父亲和哥哥弟弟将会多么难过,玉凤将会多么悲伤,同学朋友将会多么惋惜……每每思考这些问题,他都会变得心情沉重。夜里,在黑暗中他悄悄流泪,他渴望活下去!他不愿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此时,他才意识到,生与死其实只有一步之遥。跨越生与死的鸿沟,实在太容易了。一场意外事故,一场疾病,都会让你转瞬完成从生到死的质变。也是这次灭顶之灾,让他对何玉凤充满了感恩,让他认识到只要平平安安、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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