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振国

《辍耕录》上说，有一种鸟，名白翎雀，俗称蒙古百灵，作为留鸟，不避寒暑，常年生活在大漠草原，雌雄和鸣，自得其乐。这便是成语“自得其乐”的出处。

自得其乐妙在“自得”，我高兴，我乐意，与别人与环境没有关系。春暖花开，景美人爽，来两张自拍自是乐事，但宝莱坞演员晒在社交媒体上的一张照片，邻国的几个孩子举只拖鞋当手机玩自拍也乐在其中；喜欢踢球的人上绿茵场痛痛快快地踢场球当然高兴，而战乱下的伊拉克，孩子们在战争的枪炮旁和废墟上玩上两脚也兴致勃勃；过年了人家的闺女有花戴，喜儿戴不起花，扎个红头绳也是喜滋滋的；“鬼才画家”黄永玉那幅国画“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当然也是自得其乐；而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无疑也是自得其乐。

眼下年轻人时兴玩仪式感，主张用认真有趣的态度善待生活、善待生命，譬如节日、纪念日郑重制造点小情调，早晚问个安，出入吻个别，甚或高兴了约上闺蜜闺男吃个火锅K个歌之类，就像《小王子》中想和小王子营造浪漫仪式感的聪明的小狐狸说的：“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其实这多半也是自得其乐。年轻人喜欢玩儿，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生活增添活力和色彩，给生活带来诗意和美好，让生活成为生活，而不是简单的生存。这是年轻人的有趣，也是生活本该有的乐子。

有趣的人总是能自得其乐。作家汪曾褀乐于做菜，并且要自己提篮上街买菜，他自称发明了一道菜——塞肉回锅油条，“嚼之酥碎，真可声动十里人”。很是自得；大仲马喜欢画画，虽然他画的蘑菇被人认成了雨伞，但他却一直自以为乐；爱因斯坦和大仲马有一比，痴迷于拉小提琴的他，因琴拉得蹩脚，在一次排练时连续四次出错，被大提琴手数落不会数数，即不会数拍子——大科学家被人奚落不会数数，还乐此不疲，是否好玩？

乐观的人即便身处逆境，也能自得其乐。苏东坡流放海南期间，因食不果腹便尝试以蚝蛎充饥，结果自称“老饕”的他竟将蚝蛎吃成了美食。有意思的是，他还特意捎信给其子苏过，莫让京城的士大夫们知道这事，免得他们跑到海南来和百姓分食。刘禹锡的《陋室铭》，可以说也是得逆境之乐。因“永贞革新”失败，和柳宗元一起倒霉的他，被贬谪达二十余年，其间被贬安徽和州时，据说又遭到和州知县的刁难，以致本该住衙署的他，被无端一撵再撵，最后被撵到了一处无山无水四周封闭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陋室蜗居。而生性豁达乐观的刘禹锡也不计较，挥笔写下《陋室铭》——撵来撵去一不小心竟撵出一千古名篇。

大国工匠2018年度人物、航天火箭发动机焊工高凤林说：“最大的快乐就是自己经手的火箭一次次成功飞上天，让我国航天事业能够跻身世界一流。”显然，他这是自得事业之乐。感动中国2018年度人物张玉滚，扎根伏牛山深山学校十八载，一根扁担把学生的课本挑进山里，把孩子的希望挑出山外，他这是自得奉献之乐。我国“天眼之父”南仁东院士，曾毅然放弃国外相当于国内300倍的高薪和优越的研究条件，回国效力，造出 “中国天眼”——当今世界最大的射电望远镜。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祖国和人民。他这是自得信仰之乐。

成语自得其乐其实赞美了白翎雀忠贞坚守的品质、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及其用婉转悦耳的鸣声为荒漠草原带来欢乐喜悦的奉献精神。草原游牧人也因此喜爱白翎雀，元代有《白翎雀》乐曲和乐舞，元世祖忽必烈还将《白翎雀》乐曲定为国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