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母亲进城
秋香逸韵(国画) 张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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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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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的废纸篓
从四月的树下走过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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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进城

♣ 和 枫

母亲很少进城。

多半原因是她认为城里没什么人值得牵挂,虽然镇上离县城只有35公里。

母亲嘴边上挂着一句话:上城里干什么,那么远,又没什么事。

就这样,我的母亲很少进城,虽然镇上到县城有直通的城乡汽车。

母亲更多的时间都待在镇上的家里面,待在镇上家里的母亲很忙,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

农忙时节,母亲会和父亲一道在田地里奔波着。春种秋收,夏播冬藏,田地才是农家人的命根子。从“文革”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母亲对于吃饱饭有着特殊的理解。种好家里的几亩地,首先可以保障全家人能吃得饱吃得好。说吃得好,就是家里收的小麦够全家人一年的细粮,能全年吃上白面馒头。为了让全家人吃得好,母亲和父亲没少下功夫。攒农家肥,锄草,浇地,收割,打场,直到最后颗粒归仓。麦子晒干了,放在屋子里专门的粮仓里,不会发潮,不会被鼠咬。秋天地里的玉米、谷子、花生、大豆、红薯,都一样一样地种下去,一样一样小心地照顾着,一样一样在成熟的日子里收到家里面,以各种形式储存起来。玉米被挂在院子里的墙头或树上,会一直到冬天闲的时候才一穗一穗用手脱粒。谷子晒干了,在打谷场收拾干净装进袋子里,需要的时候到磨坊去碾成黄澄澄的小米。大豆晒干了,也要装进袋子里,平时换豆腐拿出来一些,或者过年了用来拿去做豆腐。红薯被放进地窖里,一个冬天都不会冻坏,吃的时候到地窖里取。母亲的时间就打发在这些事情里。

农闲的时节,母亲会动手织出五颜六色的粗布,用来做床单,铺在床上,睡上去踏实舒服。母亲会动手做鞋,我们兄弟姊妹们脚上大大小小的鞋全是母亲的功夫。母亲还要抽时间酿醋,用小米酿出来的醋淳朴芳香,成了一家人的口福。白天母亲在阳光下辛苦,夜晚母亲在灯光里忙碌。母亲似乎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她要照顾一家老小,她得让全家生活有序靠谱。

在镇上的家里,母亲的操劳让这个家虽不光鲜,但却殷实满足。老老小小,上上下下,衣食住行,出门在户,流水般的日子里闪耀着母亲生活的付出。

35公里外的县城从来都不在母亲的念想里,母亲也从未想到自己要进城。她听别人说起县城里的热闹与繁华,她听别人描述城里人的生活如何进步。母亲仍然没有想过进城看看,还要花钱,还有那么远的路。即使自己牙疼得厉害,却也舍不得去看大夫,只会到诊所里买了止疼片,疼得受不了了,就吃半片。

母亲有了进城的念头,是在我考上县城一高的时候。但念头归念头,直到我高三那年,母亲才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动身进城了。

母亲不认得多少字,她坐上发往县城的公交车,下了车后又一路走到了一高的门口。同学说有人找我,跑出去看是母亲,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却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只是傻傻地站着,傻傻地笑。

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母亲和我说了很多话。时至今日,母亲当年都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但母亲的眼神是柔和的,充满了爱的闪亮。我知道我们一直都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但跑了这么远的路来县城看我的母亲又是如此特别。

母亲来看我时,她仍然在牙疼。我坚持带母亲到看牙的地方去诊治,其实就是一颗牙坏掉而已,母亲怕花钱,坚持不拔掉,不诊治。没办法,我骗她说那个医生是我同学家的亲戚,不会收费太多,这样母亲才下了决心拔掉了那颗坏牙。我不记得当时到底付了多少钱,我把我身上仅有的生活费全拿出来了,还加上一大堆好听的话,这样总算医好了母亲的牙疼。从诊所出来,走在县城的街道上,人很多,母亲显得很瘦小,一不注意,仿佛就会看不到她。但是无论在哪儿,母亲总是会被我一眼认出的。县城的热闹对母亲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她只是和我肩并肩走着,享受着母子短聚的幸福快乐。

我没有送母亲去坐返回的车,因为还要上课。走出去很远了,我回头,母亲竟然还站在那里。我知道我能跑出母亲的视线,可我一辈子也跑不出母亲的爱,永生永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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