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槐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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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烂漫

♣ 刘传俊

云淡风轻,槐花露笑。小区大门两侧一左一右两棵粗粗实实的槐树,不知何时绽放出了紫色的花朵,将伸展于躯干之上的枝枝杈杈挂得疏密相间,错落有致。一嘟噜一嘟噜槐花,像葡萄赛葛花,在绿叶衬托下矜持地招摇,分外抢眼。若平心静气谛听,似乎还能听到那花穗花朵相互挨挤的窃窃私语。我乐于接受这声音,更喜悦接纳扑鼻的芬芳。这香,如贵如油的春雨,款款渗流到我希冀已久的心田。

凝眸远眺,这两棵槐树冠如巨伞,两个大紫灯笼似的,在阳光里流泻着东升的紫气,比其他任何树木都格外妖娆;近前视之,那玫瑰紫光鲜浓艳,欲滴欲坠,像神来之笔刚调过颜料点缀在一幅宣纸画上,氤氲出原汁原味的曼妙,怡情悦目。

这盛开紫花的槐树,我真的不知道是啥时落户于大地,成为景观树的。印象中,在家乡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槐树这般俏丽的花色。进入眼帘的,尽是开着白色花朵的槐树。那槐树,生命力极强,埋一节槐根就会发芽,栽一株小苗就能成活。也许是家乡的环境、气候和土质适宜它们生存,房前屋后,沟旁路边,塘畔河沿,随处都能看到它们恣意成长的身影。我家的诸多槐树中,有我上中小学时从距家五六里的邻村挪过来的,也有从离家十多里地的紫山林场移栽回来的。

年年岁岁,槐树都为家乡的房前屋后“增光添彩”。开花时节,整个村庄都被槐花笼罩,形成花的海洋,洁白浩瀚地涂满村里的角角落落,像是冬天的雪,白得十分淡雅,又像是少女的凝脂,细腻柔润。那冰清玉洁的白相互打着招呼,无论是前村后庄,还是西岗东坡,到处是它们的领地,犹如一个大家族,遥相呼应,气势恢宏。

我家院门两侧,曾有两棵旺盛的开白花的大槐树。春天,当槐花飘香时,我将一把磨利了的镰刀绑在一根长木棍顶端,作为“够”槐花的便捷工具。“工具”所到之处,结满繁花的枝条会随着“咔嚓”的声响落于地面。一把把“刺棱、刺棱”捋下槐花,那甜浓浓香喷喷的味道沁人心脾,轻吮一口便顿觉清新爽朗。

勤劳的母亲,将这时令槐花做成美味佳肴改善清贫的生活。挑选一部分拌面撒盐上锅蒸熟,然后用蒜泥、小磨香油调拌,夹一筷头送入口中——啧啧,清香扑鼻,满口生津。剩余的蒸后晒干保存,逢年过节来了客人拿出来泡酦,或包槐花水饺,或做肉馅掺槐花包子,或槐花炒鸡蛋……这些伴着槐花香的美食,筋道、味醇、天然,每每想起就垂涎欲滴,馋相难掩。回想幼时,物资匮乏,吃肉乃是年节盛事,放开吃一顿槐花炒鸡蛋,算是“开荤”了。长大后外出讨生活,临离家时,母亲总会让我带一兜干槐花。

那时的夏季,枝叶浓密的槐树底下,是乘凉的理想所在。酷暑难当的中午,槐树投下巨大绿荫,端一碗饭席地于树下吃得津津有味。午后,也会摊一张苇席在树下歇晌。掌灯十分,母亲在厨房里做好晚饭,用一瓦盆盛了端到槐树下的石板上,犒劳荷锄归来的家人。就着月光,伴着虫鸣,听着微风吹动槐叶的窸窣声响,满身疲劳渐渐逃匿而去。

夏秋季的晚上,我常常打地铺在槐树下睡觉,透过槐树枝叶偷窥湛蓝天幕上闪烁的星斗,想象天上街市中熙来攘往的人流,以及儿时奶奶给我讲的牛郎和织女的神话传说……

雨后,父亲卸下一扇门板,横放在支起的两条长凳子上织麦秸稿荐。我将湿润过的麦秆一撮撮递到他的手中,他熟练地用石头薄吊前后交错互换,甚至还轻握拳头捶一捶麻绳经子勒过处,感受是否系牢。当稿荐下垂至门板边沿外,父亲才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袋吧嗒吧嗒抽几口小憩。农家情调,想来有趣。后来,曾看到一杂志封底有幅画面,一老奶奶手握毛了边的蒲扇,正给两颊染了红胭脂、头扎小辫的孙女讲故事。她们身旁还卧有一只小花猫。我想,要将我们父子俩在槐树下织稿荐的场景绘一幅图用于那杂志的封底,作为“连接”,也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年,家里要在新址盖房,缺少木料,我们就将房前屋后所有能用的树木全部放倒,包括院大门侧那两棵父亲栽下的本舍不得的大槐树。除两架梁是购回的两棵榆树做成的外,其余的檩条、椽子、门窗几乎是清一色的槐木。新房拔地而起,母亲数十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夜晚,我闻着满屋独特的槐木香酣然入睡。但遗憾的是,母亲的脚步,没能迈进新居,她于新房落成的前三年的夏季撇下我走了。

移居他乡教书育人,很少有机会在槐花开放时节回故乡。五一小长假我抽空回了趟老家。村庄里的槐树少得屈指可数。乡人说前些年时兴种杨树卖钱,杨树占了上风,把槐树给“吃”了。左邻表侄,其父早逝,他将母亲接到镇上任教的学校生活,常年不归,房屋无存。他家坍塌的院墙西南角,一棵枝头缀满白花的老槐树,仍倔强地在熏风中痴情地摇曳着,似在对我述说村里槐花烂漫的经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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