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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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侧

♣ 张向前

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耕田读书。万不敢提一等人与忠臣孝子,却实实在在过了十余天的耕读生活,有肌肤之辛苦,无案牍之劳形;有阅写之静愉,无琐事之烦扰;有思路之畅达,无心绪之惘然。空气温香而清新,环境芜杂而生态,生活丰盈而充实,精神空旷而伸展,所以四体通泰,五腑放浪,修身养性,增益其所不能。母亲在侧,每问之则答之;怒之,笑之;责之,怨之;玩笑之,斗嘴之,无不形神兼备,如夏花绚烂,如秋叶静美。或无语默坐,空气流转如水;母如枯槁,神情呆滞;父已永恒,微笑如昨,高居庙堂,俯视于我。生老病死,远近亲疏,或在瞬间顿悟。积极入世,消极遁世;或中庸,或极端;或荣耀,或猥琐;或富贵,或贫贱;或传奇,或无奇,皆在一念之间。亲情、神灵围绕着我,让我如沐春风。

田间地头,母亲为我留下的这些镜头,或许很珍贵。却远不及母亲照相时,那种尝试的欢心和忐忑的神情。当然,它在镜头之外,却在我的心门之中。

这几天,母亲很开心。或许是看见自己的孩子回来了,或许是丰收的喜悦——几亩地里的玉米堆成了“金”山,或许是一直以来豁达大度的心胸。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中国千千万万百姓中的一员。她今年七十三岁了,虽然有一些老年人常有的病痛,却依然不乏健朗。那些金黄色的玉米连接了她的一生。虽然生活平淡而随意,但却充满阳光。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就去世了,留下她一个人莳弄庄稼。不知她是在守望她的丈夫,还是在守望这片土地。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挣钱了,其中有我的姐妹,我的邻居,我少时的同学和朋友。原来答应照看母亲的二姐一家也去了成都打工,挣了钱在成都买了房子,儿子也已结婚成家。看起来准备在城市打持久战了。有时过年过节回来一下,旅店一般住三二宿就走了。城里有她的工作和希望,土地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她找到了比土地更能供养人的生活方式。母亲不太喜欢城里的生活,每次去城里居住,不到半年或一年,她就浑身不舒服,想回老家,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我曾经暗地里观察过几次,一到城里,她就像换了一个人,神情萎靡,有些不接地气。有时,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怅然若失。一回到农村,她就精神焕发,超比一个壮劳力,整天精气神十足,干起活来有时连我也赶不上她,尽管她已上了年纪。中午,她也不午睡休息,和一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打纸牌扑克,光争输赢不挣钱,争得面红耳赤,吵得震天动地,像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哪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许,她的根与芬芳的泥土紧紧相连,密不可分。离开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缺少养分或生机。

此刻,太阳当空,挥洒着热浪,成熟着生命。门前的地坝上晾晒着金黄的玉米粒,仿佛能听见它们被炙烤的爆裂声响。我和母亲在堂屋里闲坐,无语。电扇搅动着气流,带走一些暑气,雕塑着时光。我看着母亲,她有些微塌的身躯曾经笔直挺拔。她曾经用背篓背过我和姐妹,她也曾用扁担挑起过粮食庄稼。她扛起过的那些艰难岁月,已经一去不回了。母亲老了,她猛然回头对我说,你二姑已经八十多岁了,不知现在怎样了?二姑是我少有在世的长辈至亲,她已经到了我记忆中奶奶的年纪,我真想象不出她现在的模样,是否丑了,是否腰驼了?自从二姑父死了她改嫁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我小的时候,二姑对我很好。她中年时干脆利落的神情就像幻影一样出现在眼前。时间真是个魔鬼,能把很多美好的东西带走。它十多年前就带走了我的父亲,它还带走了我的爷爷、奶奶、大姑,它带走了我的邻居二伯、三叔、大舅、姨婆……每隔两三年回家,总会看见屋后的荒地里立起一些大大小小的新坟。一些认识不认识的邻居或朋友、亲人就匆匆地告别了这个多彩而有些无奈的世界,悄无声息。无可否认,作为一个社会的“人”,我成长的这片土地在急骤地塌陷,我成长的根系在快速地萎缩。俗话说,小孩子过一天长一天,老人家过一天少一天。在耕田读书间,我有时会忧郁地想,它何时会带走我上了年纪的母亲,何时让我的根系全部决绝?书里找不到答案,地头也寻不见结果。

我怔怔地望着母亲,就像我小的时候,母亲充满希冀地看着我。那目光晶莹,穿透历史的暗道,照亮了人类的史前与远古。

不觉间,苍老了心情,倒转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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