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明 著

“对，就这声！”胡正强强调着。

真相揭穿了，但二小的心里并没有轻松。每当他从暗夜里醒来，总能听见那一声混合着牛哞的魅影似的“叭勾——”。只是，随着时光的飞逝，牛哞声越来越淡，而那声诡异的枪响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风一样时常在村庄的周围和村中各户的墙头和门口绕来荡去。二小感觉，它一定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执意要把什么意外的东西引过来。

两年后一个夏日的上午，二小的感觉终于被残酷地得以应验——

第二声枪响·冰钻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瓦蓝的天幕上浮动着两朵白云。透亮的那朵像一片席子，半透亮的那朵像一个土场。

土场似的云朵试试探探地飘到孩子们的头上，撒下了一片浓浓的暗影。

这时候的王二小已经十二，而哥哥王大小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十七岁的王大小已算成人，早已不在放牛的队伍里，十二岁的王二小却还是孩子，正和小伙伴们在山上放牛。二小吹响他的树叶哨，短促的调子尖厉而嘹亮。

“啥？”十二岁的精豆儿扯住水花。水花是精豆儿的妹妹，比精豆儿小三岁。精豆儿不精，一看就知道。就像精豆儿的憨相掩不住一样，水花的聪明也掩不住。二小娘说她透风儿过。村里人说，高家的聪明全让水花一人占了。水花跟着精豆儿，可不是光为了玩，还有保护哥哥不被欺负的责任呢！

“啥？”精豆儿又问一声。“是说杨家兵保家卫国，不怕番兵！”水花翻译着二小的口哨。

“啥？”水花正要再给哥哥翻译，“叭勾——”，一声罪恶的三八枪声从村头的谷口荡然而起，蛇行着爬上山坡，穿透孩子们的耳朵，又扭动着身躯冲过山顶，冲向灰暗的云朵，愈远愈瘦地冲上了高远的天际。

一个灰色的身影从他的眼前云一般掠过，飞上山顶的时候回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啊，石矛！二小险些喊出声来！石矛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一扭身追着那声愈远愈瘦的枪响攀向高远的天空。

娘讲过一个故事。娘说，有一种恶鸟叫九头鸟，八个头都被二郎神杨戬砍掉。这只鸟夜里出来，边飞边把恶血往下洒。落在谁家谁倒霉，轻者生病，重者丧命。二小总感觉，三八枪的响声很像那只恶鸟的鲜血，只是恶鸟的害人是在夜里偷着干的，而三八枪却把作恶喊遍天下，唯恐知道的人少。

“又一声！”精豆儿猛上前拉住二小的衣裳。二小回过神来。精豆儿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又一声！”精豆儿不识数，精豆儿只认识“一”。“二”，是又一个。“三”，是很多。超过“三”，就是很多很多。精豆儿喊的“又一声”，是他对两年前杀死石矛的“第一声”三八枪响的计数。虽然没头没脑，但二小心里清楚。他扭过脸看着精豆儿。精豆儿眨着眼睛，一脸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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