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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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依依 (国画) 何家英
碓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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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裕禄的初心与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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碓窑子

♣ 贾国勇

麦子还没有上场,我家的碓窑子就开始派上用场了。

这个时候,农村田野里的麦子已经停止了灌浆,外面的麦壳还没有发黄,饱满籽粒地贮藏着依靠麦叶和麦根须吸取的天地之间最为纯净的水分,等待着一场阳光的暴晒——晒去籽粒中的水分,晒干青青的麦壳,就可以收割进打麦场了。

农民把麦田里掐来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麦穗带到城里的集市上,有钱的城里人家就会买了来,放进碓窑子中舂麦仁吃。那是一个非常快乐的场景,女人们抱着碓碓头,费劲地舂着碓窑子中的麦穗,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咚咚咚”声,没有多久,麦仁和麦粒就脱离开来,如同脱去了冬装的婴儿露出了白白胖胖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抓一把放进口中,慢慢地咀嚼,麦香很快就充溢了口腔,不由得张开了大嘴,发出满意的笑声。

碓窑子是豫东地区的土语,文词的叫法是“碓臼”,由农家废弃的石磙琢凿而成,一半埋进土中,地面上的一半琢凿成了臼体,可以容纳十多斤的粮食;与之相配的是圆圆的石碓,也叫碓碓头,用来舂向碓窑子中的粮食和蔬菜。左邻右舍们大都知道我家有碓窑子,所以,他们舂麦仁的时候,都会带着麦穗走进我家的院子,走到大枣树下的碓窑子,把麦穗放进去,双手捧起碓碓头开始舂砸春光明媚的日子……

一年四季,我家的碓碓头几乎没有休闲过。春天的时候,人们在香椿树上摘下金色的芽叶,放在碓窑子里舂香椿叶,把新麦子放进碓窑子舂麦仁。到了秋天,碓窑子里的东西更加丰富了,可以把玉米舂成玉米糁,可以谷子舂成金黄的小米。当然,还可以把白花花的韭菜花舂成碧绿的韭花酱,成为人们挨过漫长寒冬时的调味品。碓碓头撞击碓窑子的声音如天籁之音般留存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咚咚咚、咚咚咚”,每当石碓头和碓窑子撞击声第一次响起,沉寂了一冬的街道就苏醒过来,处处是人欢狗叫雄鸡歌唱,赵家豆腐作坊里的大黑驴也不甘寂寞,如美声歌唱家,扯上喉咙“嗯昂、嗯昂”地叫起来。

无论任何人家使用我家的碓窑子,母亲都会热情相待。碓碓头有四五斤重,即使是壮汉,在连续击打一阵后也会流出满脸的汗水,别说是女人们了。每当她们放下碓碓头擦脸上汗水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凉茶倒进茶缸子端过去,她们大都也不谦虚,伸手接过茶缸子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又接着抱起碓碓头舂向碓窑子。整个过程,没有人会说什么,仅仅是冲母亲微微一笑。这一切,回报给我们家的报酬是“碓窑子底儿”——有时是半碗的小米,有时是半碗的玉米糁,秋天的时候,母亲还可以从碓窑子中清扫出半碗的韭花酱,让我们可以美美地吃上半月!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春天的晚上,母亲在粥锅里撒了一把刚刚从碓窑子里清扫出来的麦仁,厨房里立即飘散起了浓郁的麦香。喝腻了一冬天的清粥,突然被内容丰富的麦仁粥代替,我们姐弟几个非常高兴,纷纷端出屋外,用筷子慢慢地往嘴里扒拉,一粒粒地咀嚼,慢慢地品味着新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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