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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志峰 娘今年83岁了,本该颐养天年,可娘这两年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出门回不了家,睡觉找不到屋,亲戚来了不知道是谁,一件事能问十几遍。每看到娘这个样子,心里总是酸楚楚的。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家三世同堂,爷爷奶奶健在,父亲刚五十出头,娘四十六七岁,我们兄妹六个,哥在部队提了干又成家,我也先考学后参加工作。生活虽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1983年,一场灾难突降。53岁的父亲突然患肝癌病逝。一个家的顶梁柱给抽掉了。父亲弟兄两个,我的叔叔18岁英年早逝,父亲便成了爷爷奶奶的唯一依靠。 爹病逝的消息不敢告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当时没有和我们一块住。因家庭人口增多,1978年我家新批了一处宅基地,在村西头盖了一处房。爹在时就劝爷爷奶奶搬到新房住,可爷爷奶奶舍不得旧屋。我们便搬出舅姥爷来做奶奶的工作,爷爷奶奶最终也没同意。 爹病逝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进入耄耋之年的爷爷奶奶听说后号啕大哭。满屋子的人都哭了。娘也哭。娘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夹心层,不得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娘强忍着悲痛,对我们弟兄姊妹几个说:“你们都要争口气,想法把这个家立起来。” 娘的脸上布满了愁云,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爹在时,里里外外的家事都由爹料理,娘的事是给全家人做饭和做衣服;爹不在了,家里杂七杂八的事,需要娘操心,还有爷爷奶奶的衣食住行。爹是种地的好手,当了二十多年生产队长,庄稼活样样通,爹不在了,八九亩地咋种?哥在部队服役,我虽高中毕业后种过两年地,但恢复高考后考学出去,且刚到政府机关工作。三弟这年高中毕业,高考因分数不够,准备再复读一年;大妹妹当年初中毕业,也想再考高中。正一筹莫展,三弟站起来说,我不复读了,大妹妹也说不上学了。三弟和大妹,为了家的生存,都选择了回家种地。 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三弟不得不在农闲时外出打工。三弟打工期间,家里的地需要娘照看,浇地、锄地便落在娘和大妹身上。天旱时浇地需要排队,有时需要排到夜里才能浇上。有一年浇小麦冬灌水,娘披着被子在地头等到后半夜,才把地浇完。 娘最累的时候,是爷爷奶奶临终时的服侍照料。爷爷临老那一年,腿脚瘀肿得渐渐不能走路。这是爷爷临终的征兆。爷爷体格大,每天需架起来大便,三弟便不打工了,和娘一块照顾爷爷。到后期,爷爷下体不能动了,娘便给爷爷准备好垫布,让爷爷大便其上,收拾后再给爷爷擦净身子。娘处理这些事虽多有不便,但别无选择。我清楚,在娘的心里,娘是替爹尽孝。 此后几年中,三弟结婚主事了,娘过了几年不用很操心的日子,直到奶奶病逝。奶奶病逝的前两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能走路,才同意搬到新家住。娘对奶奶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奶奶最爱喝稠小米汤,娘便把小米汤熬得稠糊糊的。奶奶没了牙,娘便把鸡蛋糕掰成碎块泡到碗里,给奶奶吃的菜也是炖得烂乎乎的。奶奶临终的那一年,大小便失禁,娘用照料爷爷的方法,给奶奶处理大小便。在给奶奶办丧事时,奶奶的娘家人对娘赞不绝口。 后来,小弟小妹先后考学走了出来,三弟在村里当了会计,大妹招工参加了工作。此时,娘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天有不测风云。三弟在1997年突遭车祸,经过几天抢救,最终也没有挽留住三弟的生命。当我们把三弟拉回家时,娘已哭得不省人事。三弟才34岁,太年轻了,娘已是60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已显老。我们可怜娘,觉得娘的命太苦了。 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几十年里承受了普通人所不曾承受过的苦。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这两件人间的大不幸,都让娘给遭遇上了。两次的家庭变故,每次都会把娘的心击碎,但每次都没有把娘击倒。每次经过大悲大痛之后,总是坚强地站起来。娘以柔弱的身子骨挺住了自己,也挺住了这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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