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振国

武王问道，箕子说：“听曰聪。”耳听为聪。其实，“聪”的繁体“聰”从“耳”从“囱”从“心”，耳闻而循心通上，耳灵心透。

箕子的话，有感而发。其侄商纣王，那也是有本事的人。司马迁说他“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但终因拒谏荒淫而致身死国灭。殷亡后，箕子曾路过朝歌，目睹昔日宫室一片荒芜，朝歌原野，遍地小麦正扬花秀穗，不禁触景生情，写下《麦秀歌》：“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就是说我那侄儿啊，你不听劝啊！

古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西米尼认为，倾听是人生最大的财富。一次课堂上，他要求学生不做笔记，但课后又让默写讲课内容。有位学生竟把讲课内容一字不落地默了下来。这位学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哲学家、数学家毕达哥拉斯；而毕达哥拉斯更绝，成名后的他招收门徒，竟要求慕名拜师的人先隔着门帘听他讲五年的课，五年后他觉得还行，才与听课者见面，正式收为门徒。

毕达哥拉斯的做法似有点神叨，但比他长几岁的老子说了：“学问不精，听道不深。”就听课而言，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功夫恐怕还是在听上。现代数理逻辑创始人弗莱格说，聪明人长有一双长的耳朵。聪明的学生当然也该有双长的耳朵。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聪明智慧，都有自己的经历阅历，“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刘备懂得倾听，才有三顾茅庐的美谈；聪明如诸葛亮也需要倾听，所以在辅佐后主刘禅时，曾颁下文告《教与军师长史参军掾属》，以广纳群言、集思广益。

“贤哉，回也！”谁都知道孔子喜欢颜回，但孔子却差点误会了这个爱徒。周游列国时，因被战乱困于陈蔡两国之间，孔子连续七天没吃上米饭。颜回讨了米回来煮，孔子却无意间发现颜回趁米饭快熟时用手抓吃。颜回请老师吃饭时，孔子说：“刚刚梦见我的先人，我自己先吃干净的饭，然后才叫他们吃。” 颜回答：“不是那样的，刚刚炭灰飘进锅里弄脏了饭，丢掉又不好，我就抓来吃了。” 主张“倾耳而听”“听于无声”的孔子为此好一番自责和反省。

而那个信奉“战争没有民主”的巴顿，则闹了一囧事。据说这位将儿女的房间和自己的卧室分别写成“男兵宿舍”“女兵宿舍”和“新兵培养中心”的个性化将军，在一次突击检查士兵食堂时，不由分说将一大汤锅刷锅水当汤尝，结果喝了一大口刷锅水的他怒斥道：“太不像话了，怎能给我的战士喝这个？简直就是刷锅水！”当然，战争环境有它的特殊性，而战后的巴顿也写了一本带有反思战争的书《狗娘养的战争》；但只要有可能，听人说话，听人把话说完，总是有益的。

人生双耳，得听天地之音，能闻万物之声，何其妙哉。清人张潮便在他的被人称为天下奇书的《幽梦影》里，自得于倾听鸟叫蝉鸣箫声棹歌之乐；卡耐基在他的世界畅销书《人性的弱点》中，以自己的切身体会，告诉人们要懂得用耳，在倾听中汲取知识和智慧、赢得尊重和信任、收获成功和快乐。事实上，感天地万物，品世间况味，享人生奥妙，倘若把双耳当摆设，岂不太过辜负造物主的良苦用心；即便禹耳三漏，也只能是聋子。

其实，人在母体中四五个月大时，就会倾听母体及母体外的声音，及至呱呱坠地，及至后来面对一切陌生的世界，哪有不瞪圆了眼睛看、支棱起耳朵听的？管子说：“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但人又极易自以为是、感觉良好，于是乎圣贤如孔子，也犯想当然的错；于是乎都学会了用嘴，但古希脂哲学家希伦说：“不要让你的舌头超越你的思想”。

武王问道箕子，史上也是一段佳话。箕子被孔子赞为殷“三仁”之一，因苦谏纣王而被囚为奴，及至武王灭纣，又不愿臣周而远走朝鲜，与当地土著建立“箕氏侯国”，被推为国君，得周天子承认。史称“箕子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