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 上一版3 4下一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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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春雷 我想说:“亲爱的土豆。” 在我的文字里,我曾把“亲爱的”给予过麦子,但如果让我选择,在麦子和土豆之间,只能给予其中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土豆。 与麦子的锋芒毕露相比,土豆闷头闷脑的。这与我的性格相似。从小,有长辈就曾说我“闷头闷脑”的,只顾长个儿,当然,这不是笑话我,而是说我话少,贪长。土豆也是这样,它不会像辣椒、茄子们那样,把果实高高地举在头顶上,换来人们的夸赞,它只是埋身于泥土,在漫长的黑暗里积蓄力量,默默生长。 即便是有朝一日破土而出,与众多菜蔬相比,它也是朴拙的。鼓着腮帮子,圆着大肚子,土头土脸。不像黄瓜那样苗条,也不像西红柿那样鲜艳。但这更凸显了它的品格,它从土壤中而来,依然保持了母体朴素的质地和不事喧哗的本色。 我喜爱土豆,更多是因为它对我的陪伴,从很多年前我还是乡村的一个孩子时,它就开始煨暖我的口舌,我的肠胃,我的记忆。它是我个人食物史上一个不可或缺的标记,一个重要的图谱。 很多日子里,土豆几乎天天与我家铁锅相见。灶房里,柴草燃起来,铁锅烧起来,咕嘟咕嘟,炖。如果有几片五花肉就更好了。香气四溢,猫蹲在门口喵呜。 土豆,有很多种吃法,煎、炒、炖、煮,虽菜料单一,但足以支撑起人们热气腾腾的生活。 我最喜欢煨土豆。将土豆埋在灶下灰烬里,锅里菜熟了,灶下的土豆也煨熟了。拨拉出来,左右手颠,嘴吹,然后慢慢剥掉土豆皮,这时候,土豆的内心散发着热气,与你赤城相见。虽不比山珍海味,但吃进肚里,是熨帖的,如同乡村日子,是朴实的。 生活哪能总是风花雪月呢。 我曾经和几位本家兄弟,背了半袋烤土豆,去城市打工。一周下来,没有找到工作,夜晚,我们坐在桥洞下,听着火车从桥上呼隆隆驶过,借着路灯的光,吃烤土豆。来自家乡的土豆,在那一刻,抚慰了我们流浪在城市的心。 多年后,我终于能在城市立足后,在一本《凡高画册》里,看到了一幅《吃土豆的人》,昏黄的灯光下,农人一家,五口,围桌而坐,一大盘土豆在中间,热气腾腾。看得出,他们日子清贫,但不乏温馨。凡高曾提到过这幅画:“我想清楚地说明那些人如何在灯光下吃土豆,他们用放进盘子中的手耕种土地……他们老老实实地挣得他们的食物。” 作家王晓莉说,土豆是笨拙的,凡高画中吃土豆的人是笨拙的。土豆笨拙地生长,吃土豆的人笨拙地活着。过日子,其实不需要过得多么纤细,应该吃更多笨拙的土豆,与更多笨拙的人往来,过更多笨拙的生活。 是啊,笨拙,是普通人生活的常态,谁又不是笨拙地活着呢。虽处在尘世的泥土里,但一直不放弃,向着明媚努力行走,也许,这种行走的姿势笨拙,却能使我们看清生活更真的本质。 亲爱的土豆,笨拙的土豆。我愿做这样一颗土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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