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水天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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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之间

♣ 阿 若

突然想肋生双翅,在这水天翱翔,或者滑行,探寻这山的高处,搜索这水的源头。

这条与沈从文家乡同名的沱江河,在我的家乡穿城而过,给了家乡富饶和灵气。这片水域叫杨柳滩,诗意的名字在水面摇曳。河对面不远,一个叫红花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此刻,母亲或许正在锄地,或者种菜。这是她的惯常生活。

快艇寂寞难耐,以一声闷吼招呼我们。摇晃着上去,还止不住地摇晃。风行水上,思绪悠悠。我小的时候,这片宽阔的水域曾经掉落过卫星,成为那年轰动的新闻。卫星、降落伞、船只,人们正在奋力打捞的雕塑,让人依稀回到从前。我的叔叔简国民因保障卫星打捞得力还立功受奖,在全市通报表彰。

长短相形,高下相倾。站的位置低了,视野中的一切就高大起来。水上航行,感慨尤甚。常人看水,看深浅清浊;帝王看水,看载舟覆舟;老子看水,看出了大名堂。他张口就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江海善下,故能为百谷王。乃至于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在我眼中,水无非做饭洗衣浇地划船而已。老子就是伟大,伟大得与众不同,看水几于道。如此来说,人的差别不在于长相身高等外在表象,而在于思想的高低丰俭。眼前的江水舒展怀柔,如绸,如缎,如毯,轻轻地托住快艇,以及快艇上的人们。人们都穿着橙色的救生衣,像一团团火在水中燃烧。青山夹岸,仿佛锐角,成一种撕裂的形态向后飞奔,绵延不已。

朋友范说,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前一阵子,岸边的油菜花竞相怒放,灿然如金,蜂飞蝶舞,香气四溢,田野放彩。朋友范眼带黄金甲,满是替我们惋惜的样子。好心自不必说,我则释然,花开花谢自然法则,早一步,晚一步是人生常态,鲜有那么多的恰巧、正当、刚刚好。遗憾也是一种牵挂。阳光下的暗影快速移动,满幅水墨的韵味荡漾开来。大自然每一季、每一日、每一刻妍丽自在,无时不变,只待你的审美欣赏发现。遍野的油菜已然深绿,那些细长饱胀的菜荚满贮黑金的油菜籽。天光云影,丰收的日子掐指即到。

河水清亮。天掉了进去,云也掉了进去,人也掉了进去,有些酒后醉意的样子,摇摇晃晃,不正经。水改变了我们曾有的正经。哦,一切都源于风的不正经。

河东风景迤逦。那尊“母亲石”经年沐风栉雨,临河而立,大肚姗然,发髻婉约,神情远眺。是在闲情水天,还是望夫盼归?思念是一种爱,也是一种看不见的深层的憋屈的痛。那种永恒经典的姿势,倒是让人潮涌心热。

一列呼啸的列车,牵起了我久远的思绪。这条很早年代修建的铁路,沿着河西蜿蜒,隐忍成攀爬岁月的阶梯。我一直在爬这座阶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经年不倦。犹记懵懂岁月,裹着小脚的奶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幼小的我,歇歇停停,停停歇歇,步行七八里来看铁路和火车。奶奶没有见过火车,我也没见过。它总是像条长龙一般,呼啸而去,留下我们祖孙俩怔在原地,落寞的眼神追随着落寞的风。无碍的天宇下,瞳孔间的希冀白云一般缥缈。青春无羁的年纪,我顺着这条铁路北上外出,停泊异乡。握在手里的,常常是一张张南来北往的车票,上面没有奶奶的名字。奶奶随风去了。我忧伤地知道她没有返程的车票,她永远也不会返程。不知她有没有追上那列奔跑的列车,好好地看它一眼,了却心中的遗憾。掌中余温犹存,它一直在我心里升腾,无有止境。

沿河逆上文江、双峰、归德等地,恍如逆行在记忆的时空里。小时候父母带我走路赶集,不惜起早,不惜贪黑,踉踉跄跄几十里地,就为父亲母亲卖了蔬菜水果等农作物后,给我买根油条,或者吃碗兔子面,吃一粒看见就流口水的糖果。三者同时实现的概率几乎为零,其中之一就不错了。那时,我最怕的就是下雨,河水涨起来淹了路、淹了桥,淹了渡口,就赶不了集,得失望惆怅好一阵子。想想那时,母亲爱我,父亲亦爱我。精神的东西,有时比物质更让人留恋。弹指一挥间,40年。

后来我去了沈从文的故乡,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奔着凤凰古城的那条沱江河去的。我没有去沈从文故居,我蹲在沱江河边,看河水奔流,看靓丽女子在河边浣衣。桥上行人拥挤,你来我往。刚下过暴雨不久,河水还有些混浊发黄。谁又能说清楚是沱江河水滋养了沈从文,还是沈从文滋养了家乡的这条河流?若作比较,它和我家乡的那条沱江河一样,也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向度,每一条河流亦然。

眼前热闹起来。快艇徐徐在甘露渡口靠岸。岸边人声鼎沸,是一户人家在为老人八十大寿摆宴。圆桌排排列列,如人生的算式。桌布喜庆鲜红,宛如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花。花开为谁?

悲怆感袭来。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人生过隙,岁月摇晃如艇。

这条河,一直在我生命里流着,忧伤缠绵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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