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心泽

来延安参观，组织方发给每人一个粗布书包做纪念品，老电影中解放军战士、上山下乡的知青背的那种样式。过往岁月里这样的书包应该是土黄色的，像老照片中黄土高原那种素朴混沌的黄。今天已做不出旧时光的颜色，只能用崭新的灰蓝色取代。但书包上印着的五个红色毛体草书可以顷刻唤回那些激情岁月，那就是“为人民服务”。

拜谒过秋染层林的宝塔山，寻迹于素朴清幽的杨家岭，踏访了平畴丰沃的南泥湾，印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的书包愈加与这块革命圣地协调起来。延安城区很多地方也都醒目镌刻着“为人民服务”，与我们书包上的五个红字交相辉映。

背着这样的书包，我们来到了位于枣园后沟口的《为人民服务》讲话台原址。这是枣园外一块不大的平地，背依一面镌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立陡山崖，张思德身背炭材的高大雕像立在台上，目视前方，步伐坚定。讲话台前广场空阔，凤凰山上草木肃穆，我们一行此时似乎已经不是在游览，而是怀着和当年革命前辈一样的心情，来参加一位普通战士的追悼会。

随行的陕西省委党校一位教授介绍，虽然孤儿娃子张思德在毛泽东窑洞前执勤站岗，护送毛泽东外出开会，还是一名参加过长征的老战士，但他牺牲前一直有战斗事迹而无英雄称号，毛泽东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1944年9月5日，张思德带领战士们在陕北安塞县执行烧炭任务，即将挖成的窑洞突然塌方，他奋力把战友推出洞去，自己却被埋在窑洞，牺牲时年仅29岁。闻此噩耗，毛泽东毅然决定为这名普通战士开追悼会。

在艰苦抗日和国民党军队不断袭扰的烽烟中，张思德不是牺牲在前线，而是牺牲在后方，毛泽东为什么执意为他开这个追悼会，给予他这么大的哀荣？我想，在杨家岭的朝霞中，在枣园昏暗的油灯下，毛泽东一定早已准备着为一番思考找出口，一定有一番话语要找个契机给延安的革命同志说一说。

真理往往简单简洁。毛泽东借着枣园的一豆油灯，拨开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迷雾，拨开了正在中华大地燃烧着的抗日硝烟，对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理念进行了最简单简洁的表述——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既是执政目的，也是执政方法，也是共产主义最好的注脚，是向人民群众宣讲共产主义的直观宣传，是人民群众坚定跟党走的关键原因和信心所在。

为一位普通战士开追悼会，正是因为他为人民利益而死。“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自毛主席在张思德追悼会上发表《为人民服务》讲话以来，共产党人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在中国历史上，“人民”第一次被真正置于执政者之上，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革命与建设的关键词。之后，共和国郑重地把“人民”嵌入国号，党的行政机构设置恭恭敬敬地把“人民”置于“政府”之前，“执政为民”被党和国家推向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人民服务”成为党的宗旨，时时刻刻提醒党员干部一日三省：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

毛泽东在《为人民服务》中说：“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我不知道张思德追悼会后，延安为普通党员、干部、战士开过多少个追悼会，只知道自此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涌现出无数为人民利益无私奉献、鞠躬尽瘁的普通党员干部和解放军战士，党和政府慷慨地给予他们模范与英雄等各种光荣称号，使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也能盛誉星耀，名载党史。正如陕西省委党校那位教授所说，张思德是革命年代的雷锋，而雷锋是社会主义建设时代的张思德。

毛泽东在延安土窑里的小木桌上，写出指导中国革命和民族战争的雄文百篇，然而，在张思德追悼会上一篇千字左右的演讲，却以其历史穿透力和现实指导性成为最著名的篇章之一。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中国共产党拥有了一条执政主线，举重若轻地串起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百年历史。

到达延安的第二天，一场秋雨给我们惠施了一次思想的洗礼，最喜红都这些年强化植树造绿，狭长的川道两侧，凤凰山、清凉山、宝塔山蔚然成林，金秋时节依然蓊蓊郁郁、风涛飒飒。走进延安，就走进了黄土高原的深处，走进了历史的深处，走进了思想的深处。心中蓦然得诗四句：

行路两千里，阅史一百年。

修身养党性，勤叩宝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