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 锋

上了船爬到“三楼”，选了个靠边的位置，点了一杯三泡台。三泡台是兰州的一种组合茶，内有毛尖、红枣、冰糖，以开水冲泡，香味逐渐弥散，能喝半天。

河水汤汤，发黄。是黄河水。午后有水鸟低回。河对岸，是兰州的白塔山，山上有树，疏密相间，高低错落。我发定位给同学艳玲。艳玲又通知淑静、文玲、元宏。一时间，分散栖居于城市各个角落的鸟儿，开始向船上飞。

艳玲第一个到。她住得很近，但是收到我的定位时，人还在郊外。她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我，我认出了她。三十年不见，我的发型变化极大，她倒是老样子。老同学见面，自然惊喜异常。茶气氤氲，往事依稀浮现。

几位同学陆续赶到。住得最远的是文玲，换乘各种交通工具，还搭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我说辛苦大家了，大家异口同声，三十多年不见，这算什么辛苦！

我们是初中同学。初中叫榆中一中，在兰州的郊县。我是初一下学期从吉林转学而入。我记得第一次进入教室的情景，满屋子的脑袋瓜都抬了起来，好奇地打量我这个“外星来客”。淑静笑道，你一来我们都觉得新鲜。我问为何？你是第一个说普通话的。那时，老师授课用家乡话，同学们交流，也用家乡话。艳玲说，你的作文好，语文老师动不动就在全班展示。这个我记得。我喜欢写作文，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作家。

初中的学习生活是快乐的。初一时，大部分同学的年龄才十一二岁，属于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年龄段。也没有学习压力。压力自初二开始。班里开始排成绩，年级也开始排成绩。一张红榜，密密麻麻，谁是第一，谁在中间，谁是末位，一目了然。这对于身体还在生长发育、思想还在努力成熟的我们而言，的确是“亚历山大”。我记得艳玲当过第一、淑静当过第一、我也当过第一。在年级排名中，我们也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艳玲，经常第一。我颇不服气，暗暗较量，只是胜少败多。我问艳玲，当时成绩为什么那么好？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喜欢哪个老师，哪门课程就学得好。

那个时代的中学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上课就是上课。偶尔也有心不在焉的，但是很少。

聊起一个个同学，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所谓熟悉，一说就想起了当年的模样；所谓陌生，想了半天，还是很模糊。“鸭蛋”，我们都熟悉，一个调皮又聪明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当时在刻苦地背《新华字典》。我当时很吃惊。问起他的近况，文玲说，现在是一所中学的副校长。我就明白，世间的苦没有白下的。

元宏略显沉默。当年单位不景气，买断工龄，自主创业。这些年虽然辛苦，但总算是把孩子供出来了，重庆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月薪五位数。也有个别同学已经远离……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不知不觉，已是暮色四合。黄河两岸，华灯初上，璀璨夺目。河风扶摇直上，在船上飘摇。我们面前的三泡台，仍然透着隐隐的香气。

一场短暂又简朴的船上同学会，让我们回到少年时代，回到青涩懵懂的美好时光。下船分别时，大家都说，三十年太久，希望一年相聚一次。

我们的目光里，都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