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延安瞻仰张思德
秋日远望有得(书法) 张洪涛
船上同学会
你用大地的眼睛看我
冬至(国画) 丁中一
《怪你过分美丽》
野菊花开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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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质疑的完全正确,人们总喜欢给大人物编故事,本身就是对她的生活好奇的缘故。村里人不也是一样吗?你悄悄来北京是对的。谁知道人们会说些多么难听的话,虽然我对你的感情问题不做评判,但凡事还是有道德标准的。你不是自由身,要知道现在貌似思想开放,人们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对女人出轨的仇恨意识离浸猪笼并没有多远。现在网络发达,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网民们就像食人鱼一样,都要扑上去撕咬一口尝点血腥的。要是浸猪笼的话,他们会更加疯狂。

远处有嬉笑声飘来。湖面有些凉意。就在这时候初云说起了那个男人。人们可能觉得只有电影里那种漂亮的男女才会谈情说爱拥抱接吻,很难想象两个长得丑的、又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人也懂灵肉结合。所以当初云说起她的爱情,初玉很难想象,两个没有洗干净的人互相啃咬对方,他们嘴里尝到的除了咸味酸味荷尔蒙味,是否会有甜蜜爱情与美感。她意识到她的想法不够公平,她从那个贫穷和肮脏的小地方来,不能对那儿报以歧视,或者不叫歧视叫偏见,但那也没什么区别。她内心也很好奇,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会爱上初云并且让她感觉如此甘甜?不是从八卦的角度,也不是从医学的角度,只想将这一对男女放在自己感觉的天平上,看看他们是否般配。

正午的阳光趋于热烈,空气里升起一团春天的燥热氤氲。一个对初云体贴,与阎真清天差地别的男人随着船身摇摆出来。她没有描述他的长相和身高,似乎那不重要,或者说有意模糊,那个人是世界上对她最温情的人,也就是城里人说的那种暖男——很多没本事的男人只能做暖男,其实就是靠讨女人欢欣过日子——她缺这个,那个人正好填满。他并没有要求她做任何事情,复通手术是她自己想的,因为那个人年纪不老没有孩子,如果她离婚嫁给他,她就必须具有生育能力,否则她耽误了他。这个条件框框也是她自己定的。

她简直是把自己的子宫当作慈善机构,也高估计了那个梨状器官的作用力。初玉心想:一定要打消她这种念头,睡过的觉,就让它过去。不要附加太多东西,这个傻女人,秋天都来到她身上了,她还不知道。初玉体会不到这桩感情里头有多么深刻的爱意,因为它没有经过患难检验,无非是男人用温暖赢得了女人的肉体——女人常把肉体当作感恩的礼物,所谓以身相许。初玉并没有意识到,在她在思想深处认为没有文化的妇女内心苍白感情匮乏,在她这位医生看来,初云的感情就像病人与疾病的关系,她只做病理研究,临床观察,绝不会用戴白手套的手握着病人的手,拥着病人的肩说些温情的话。

结束了两天的北京游览,吃过烤鸭、卤煮、炸酱面、二毛火锅,就到了严肃的时刻。周一早晨初云醒得比闹钟早,她煮好鸡蛋和粥,每周末的卫生整理由于外出耽搁显出凌乱,她轻手轻脚拖地擦家具,脏衣物扔进洗衣机,给阳台花草浇水。初玉听到闹铃起床,看见初云像个保姆似的趴在马桶边洗洗刷刷,心里产生一股莫名的内疚,她想起小时候她总是这样干活,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停不下来。

我不打算去医院了。初云说道,我明天就回去。她完全不管初玉什么表情,也没看她一眼,马桶刷得放光放亮,我好像鬼,摸了脑壳,一门心思要做那件事情。昨夜睡了个好觉,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我都不晓得怎么到了北京的。丢下屋里一摊子事,他们一定急得要死,蠢念头一来就像吃了迷魂药,我碰哒鬼都快四十岁了还要去和别个生崽,我还嫌我这一世不够累么?阎燕、阎鹰都是要抱小孩的人了,我丢他们的脸呐?我想好了,北京这种大地方我待不了,晕头转向,在咱们那个小城里找份工作不难。 田里我也不管了,荒就荒吧,又不止我们一家的田地荒了。好多到深圳广州的田里野草都一人深呢?冇得几个靠田吃饭的了。话说回来这一趟还是值的,不出来我就醒不了,出来一看你们都在这样生活。真正的过自己的,冇人要求你,冇人管你,也冇得眼睛天天盯着你,几多自在。

2005年,出现在初云生活里的这次汹涌暗潮来去无痕。

9

初云从北京回家,好像有什么东西注入血液,两眼闪闪发光精神饱满,不声不响地终结了给那个男人生孩子的壮举。不能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我要从四十岁开始活。我再也不要围着泥巴转,而泥巴里捏不出钱来,我要自己的口袋里什么时候,都掏得出东西,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征求他的同意,听他的教训。总得有一个人出去开始,她意识到自己人生真正的新阶段就要开始了,当她若干年后回顾自己的生活,她一定会记得北京那些朝气蓬勃的面孔,他们虽然没有投以她傲慢与轻视的目光,他们形成的气息笼罩,让她感觉到渺小和羞愧。一个阅读手机忽然面露微笑的姑娘打动了她,尽管她永远不知道那使姑娘面露微笑的事物。北京之行启动了她进城谋生的想法,土地上付出的回馈太少,她要换一种方式奋斗。她不是第一个想到进城的人,她这时才留意到周围的房子要么大门紧闭,或者只有老人和孩子,青壮年远的去了珠三角、长三角,近的就在镇里、县城,或者长沙。

那些在外面挣钱的人都掀了旧屋建洋房,守在家里的房子越来越烂。我也要带阳台的房子,粉得雪白的墙,宽大的客厅,厕所里装淋浴花洒热水器,厨房里用煤气炉灶抽烟机。她也羡慕初玉的生活,听音乐会、看画展、旅行、野炊,总有这样那样的计划,我已经不能再忍受村里的生活。我也忍受不了他,我不喜欢他拽着我下沉腐烂。几个月后,她完成最后一次庄稼收割,谷粮进仓,里外安排妥当,不顾阎真清反对,走上了通往县城的大路。城里有钱人多,他们的生活里需要她这样老实能干的女人,她的样貌人们一看就会信任。他们的信任令她震惊,屋里钱随便摆放,买菜做饭从来不问菜价花了多少,有的女主人还把自己柜子里值钱的旧衣服送给她。后来家政圈都知道一个叫云嫂的女人。她还研究菜谱,饭菜做得越来越好,雇主为了挽留她一次次给她涨工资。起先她住在雇主家,后来搬出来,将上班和下班分开。再后来她跳了几次槽,只做家庭厨师,不管清洁卫生花草浇水之类的杂事,她的兴趣集中在烹饪上,她也是这时才发现阎鹰天生爱厨艺,原来是遗传了她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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