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听雪落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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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落故园

♣ 蒋香玉

下雪了。“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天空宛如拉开了一层帷幔,瞬间亮白了许多。空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雪撒向天空和大地,大约是那手用力过猛,握碎了雪花,使得六角的雪花成为细小冰粒,如粉似粒。

伴随雪粒的劲舞,抛向大地的是沙沙沙的旋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捕捉一雪落下的倩影,可刚落进掌心,我还来不及去细看,它瞬间就化为水珠,只留下晶莹剔透的形象。

雪犹如一见如故的悸动,在空中盘旋,在庭院漫舞 ,时而紧紧抱住树枝,时而叩向寂寞的窗棂 。于是,冬日的情怀在雪的飞舞中就这样荡漾开来。

闭上眼,放空心,屏住呼吸来听雪。耳边的雪声像是把我推上了一叶扁舟,顺着时光的长河,飞流直下,去寻找童年的那块青石板。在青石板旁边的那棵大树下,我看到了自己正在和伙伴们一起,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堆雪人,打雪仗……

那时候的冬天可真冷啊!

嗖嗖的北风吹进教室,整个教室奇冷无比,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手指连笔都不能握好,冻僵的脚在桌子下面还没能轻轻跺一跺,就被老师凌厉的眼神击退了。教室的窗户上蒙着的那层塑料上薄薄的热气,完全挡住了外面的世界,用手轻轻地一笔笔勾画,上面出现的抽象的图画,就是童年对世界最初的想象。教室的屋檐下挂了几十根冰凌,晶莹剔透,像挂起了一扇扇漂亮的水晶帘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下课的时候我们争着掰下来当作打闹的刀剑,你来我往,冰凌在玩闹中渐渐变小,最后在手心里一点点化掉,上课的时候,冻得通红的手使劲揣在棉袄里,才发觉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了。

白菜是家里的看家菜。入了冬,院子的西北角就会囤很多很多大白菜,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一个个经了秋霜,瓷瓷实实白白胖胖,父亲把它们一层一层堆积起来,上面盖几张草苫子或者旧席子防止冻坏。冬天一下雪,单薄的衣服和寒冷的冬天经常会让我们的脸上手上留下红色的紫色的冻疮,要么是湿漉漉的棉鞋和冻得如红萝卜般的脚丫,蜷缩在屋里的时候,最喜欢母亲使唤我们去院子里拿白菜。

雪后的天蓝得晃眼,净得令人陶醉,村里高矮不一的屋顶戴上了厚厚的雪帽,远方的群山和田野连在一起。院子里,不甘寂寞的老母鸡大摇大摆地走着,身后踩出一串串、一簇簇的满院竹叶,门口的大黄狗蜷缩着,看见屋里人出来了,抬抬头看了一眼又埋下去继续睡觉。

扒开厚厚的积雪,掏出一棵白菜,拍掉上面的冰块和积雪,砍去根部的大疙瘩,扒掉裹在外面的老叶,母亲接过来放在案板上,白菜硬邦邦的,发出“唰唰”的声响,切开的菜叶随即被投入到灶台那口锅里,伴随着蒙在窗户上的那层塑料在风中呼呼的一张一贴,一会儿厨房里就弥漫着白菜味的蒸腾水汽。

细碎的时光空隙里的那些旧事,记得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光阴消逝,往事浮浮起起,在烟波中悠悠荡漾开去。

雪花还在轻轻地飘着。

它飘舞在空中,化作飞天挥动着衣袂,在天地之间,不着浓墨,用淡淡的灰白,宛若展开了一幅古典中国风的山水画卷。然后她又像一双大手,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天地间所有的躁动都开始安静下来了,大地静谧而安详,就像一个在母亲怀里睡熟的婴儿,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

夜静了,外界空了,一切都仿佛没有了。

冬夜,听雪落的声音,那声音,是冬的脉搏,是冬的心跳。听雪,隔着一层东西来听,似乎更有韵味,人在内,雪在外,似隔非隔,似断非断,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却心意相连。

静静听雪,品味的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轮美奂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气势磅礴,感受的是“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的浪漫和“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悲壮;也许,簌簌雪落的声音,更胜于梵婀铃上奏着的名曲,可是,又有哪一首乐曲能与这天籁之音媲美呢?

“这世间的美意原有定数。”看中国古代文人画,多是听雪意境的长卷书,似乎只有雪可以散发出这种绝艳的寂寞。

有人说:落雪的声音,是天使的声音,能听见的人会幸福一生。童年听雪,是倚在父母身旁烤火、煨红薯,伴着笑语声声;是躺在母亲的臂弯里唱着歌,听着故事酣然入梦;那雪在梦里欢唱,带着芬芳,带着笑,听的是一种温暖与舒适。成年听雪,听它的孤寂与自赏,无力挽狂澜的世事沧桑与无奈;听它的曼妙与空灵,负重前行痛而不言的沉重与辛酸;听它的自由与任性,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淡然与逍遥;听它的一意孤行与我行我素,人生苦短顺应天命的超然与洒脱……

雪,安静地下着,像轻纱,像烟岚,像云彩;挂在树上,绕在屋脊,漫在山路上,藏在草丛中;一会儿像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像白鸥在翻飞;霞烟阵阵,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人,安静地听着,天和地也安静下来,在这样无比幽寂的雪夜里,只有我的呼吸声、落雪声,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泰戈尔的诗中写道:“这本应该属于一切人的,现在竟成了我一个人的!”

此时此刻,这是你的雪,仅属于你一个人的雪!

你听雪,雪也在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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