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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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这天,徵茹特意打电话来,说是晚上回家,要一起吃顿饭,慌得冯氏带着一帮厨子厨娘折腾了一天,又派司机去静宜女中接了奕雯,只等徵茹回家就开席。不料这一等就等到八点,徵茹匆匆回到家,三人总算是坐在桌前。别的宅门里早已是热热闹闹,几世同堂,孙男娣女穿梭膝下,沈家就显得冷清许多。三人吃着饭,说些闲话,冯氏见徵茹一直打不起精神来,便道:“老爷是累了吗?行里事情多,老爷再拼命也干不完的,自己的身子最要紧。”奕雯笑起来,打趣道:“我爹忙得很,却也不见得都是行里的事呢,像是什么……”

徵茹脸色一变,目光犀利地扫过奕雯。他平日里对女儿固然放纵不管,也不是没有边际,只是极少发作罢了。奕雯常拿曲觞会馆、红月季之类的打趣,冯氏就当听个笑话,徵茹总是板起脸,瞪上一眼,说句“放肆”而已。今天他却是真的变了脸色,让冯氏和奕雯都吓了一跳。冯氏惴惴地道:“老爷别生气,小姐也只是句玩笑话。”

徵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就在今天,韩向方被枪毙了。”冯氏和奕雯顷刻间一脸骇然,徵茹喟然道:“二级上将,一省主席,麾下十几万人枪,说毙就毙了,被捉的时候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就在咱家隔壁——这叫什么?人生无常啊!”奕雯惊道:“那张汉卿丢了整个东三省,还抓了蒋委员长,不也只被关起来了吗?韩主席怎么就被枪毙了呢?”徵茹却不回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开封眼瞅着也要丢了,省政府要搬到镇平去,夫人早点做准备吧。这些日子战事紧,少不了鬼子的飞机来扔炸弹,省府前街这边就别住了,你和奕雯都住到双龙巷去,那里离静宜女中近,女中里不是有个礼拜堂吗?飞机来了,就到那儿躲起来。不过省府要撤离的事,谁都不要讲——奕雯你别看我,这话就是跟你说的,记住没有?”

奕雯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点头。徵茹摇了摇头,默默地吃了起来。一桌三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一阵,冯氏忽然道:“小姐,想要受洗入教,是怎么个章程?盖夏姆姆那儿就行吗?”奕雯想了想,道:“盖夏姆姆是修女,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受洗的话,还是去理事厅街的大教堂,找神父最好。”徵茹放下筷子,道:“我跟河南教区谭维新主教有一面之缘,这事我来安排。今天二十三,年前就给办了吧。要入教,咱们一家人都入。乱世如此,命如蝼蚁,也算给自己找个安心的地方。”

奕雯还想再说什么,却实在不敢了。冯氏一左一右,只顾给徵茹和奕雯夹菜添汤。这时厨娘端着饺子灶糖上来,放在桌上,又下去了。饺子热腾,灶糖粘牙,总算给冷清的沈宅加了些过年的气息。开封人过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就算是正经到了年关。所谓年关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年关难过,也是年年要过的。再过几天,便是民国二十八年的新年。

第二章

那人

郑县失守那天,是民国三十年农历八月十四,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二十二师和日军在祭城交战已有数天,伤亡甚巨。正午时分,赵贻海带了两个参谋,回郑县给长官部发报,仗着一辆摩托没命地跑,二十里的路,几次被日军飞机低空扫射,几乎就交待了。总算到了郑县城外,又遇到一队日军骑兵,仓促间交上了火。对方人多,火力也猛,遭遇之后只一次对射,两个参谋便一死一重伤,摩托也翻了,差点把贻海扣在下面。贻海随身只带了把马牌撸子,子弹很快打光,来不及换弹匣,瞥见旁边参谋尸体手里的中正式步枪,刚抓起来,便有一个鬼子骑兵挥刀奔至。亏是贻海躲得快,又拿步枪格挡了一下,只被马刀扫到左肩,错身之际,贻海的枪响了,鬼子兵应声落马。鬼子是五人组侦察骑兵,死了两个之后,剩下的三个野兽般冲向贻海。大概鬼子兵看到了贻海的肩章,有意活捉这个会开摩托的中国上校,竟是都挂上军刀,平端了马枪冲刺。鬼子骑兵砍人用刀,抓人才用枪,手攥着马枪护木,将枪抡圆了使枪托砸人。贻海手里的中正式打完了剩下的两颗子弹,撂倒了一个鬼子,另两个已经冲到面前。贻海在军校受训时,学的是步兵科,术科教官讲过对付骑兵的战术,单兵遇到骑兵,所谓策略说到底就一个字,跑。不过这跑当然也是有讲究的,有口诀道“面对面,伤一线;背对敌,命休矣”,诀窍就是一旦遭遇骑兵冲刺,万不可惊惶之下以背示敌,而是要面朝敌人奔去。贻海根本来不及思索,本能地骤然加速,疾跑中给步枪上了刺刀,鬼子骑兵一左一右冲来,贻海朝两人中间跑了几步,距离十几米时,遽然变向,朝右边的骑兵猛冲,接近时一个侧身举枪突刺。鬼子右手持枪,速度又快,距离也近,而贻海变向之后,突然换位在他左边,鬼子想再换手已经来不及了,马枪本就比标准步枪短,想抡起来打中贻海并不容易,而贻海的中正式加上刺刀后超过了一米半,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一个突刺正中鬼子腰部。但鬼子速度太快,刺刀插入之后很难及时拔出,步枪随即脱手,鬼子号叫着堕马。突变之下,另一个鬼子来不及拨马掉头,冲出去老远才得以回过身,血红了眼睛冲过来,也顾不上再抓活口,举枪就打。贻海早趁机摸出最后一个弹匣,给马牌撸子上了子弹,刚要扣动扳机,鬼子一枪打过来,正中贻海左臂。三八式马枪是栓动的,不等鬼子拉枪栓再次射击,贻海咬牙攒眉忍住剧痛,一口气打光了弹匣,尽管手抖得厉害,准头全失,却总算有一两颗击中了鬼子。回头再看那个重伤的参谋,已是成仁了。整个过程不过三五分钟,敌我八人,一口气活到最后的只有贻海。

贻海是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处一科上校科长。参谋处一共四科,一科作战,二科情报,三科电务,四科后勤。自前几天日军强渡黄泛区,分三路进攻郑县起,贻海就奉命到前线督战,一天三次,向长官部电告最新战况。驻防老黄河一线的是第四集团军,刚从中条山战场调防到河南;驻防郑县的是第三集团军二十、二十二师,原来韩复榘的旧部。自打韩大帅出事,第三集团军拆的拆,并的并,原来的十几万人枪七零八落,说是集团军,其实仅下辖一军三师1941年,第三集团军归第一战区序列,下辖第十二军二十师、二十二师、八十一师,集团军总司令部驻地郑县,负责新黄河郑县花园口至商水周家口段防务,总司令为孙桐萱。兵饷械皆奇缺,与当年相比寒酸至极。贻海九死一生脱险,抢了匹日军战马,一路晃晃悠悠直奔郑县火车站南侧的陇海花园,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部就设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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