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汤波

“小辉，真的要走吗？”说话的时候，秦校长满含凝重地望着天空那一轮圆月，月光洒在他如霜的白发上。

“秦校长，不是我不热爱这项工作，只是……”韩辉欲言又止。

女朋友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他还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学校干下去，到不了年末就会吃到她与别人的喜糖。

“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是……”秦校长依然满含凝重地望着天空那一轮圆月，丝丝薄云从月亮上飘过。

“秦校长，我也没有一去不回头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两天假回去跟她解释解释……”韩辉嗫嚅道，但他的背包鼓鼓的，看样子是装了全部的家当。

“好吧，明天让人送送你！”秦校长依然满含凝重地望着天空那一轮圆月，月儿慢慢地钻进了云朵。

“不用，秦校长，我熟悉这里的地形！”韩辉比谁都清楚，走出这个山村需要两三个钟头。

不久前女朋友来看自己的时候，从早上走到下午，而且险象环生。她见到韩辉的第一句话就是：“这真是个鬼地方！一辈子不来也不会想！”

韩辉拗不过秦校长。第二天，果然有一个体格健壮的村民负责送他出山。

村民背着行李走在前面，韩辉低着头走在后面。

韩辉回望一下自己的学校，它静静地陈列在天底下，小得是那样的不起眼。

当初韩辉在大学就读的时候，曾经到大山里的学校搞过实践调研，这里给他的印象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于是萌生了支援山区的念头。

毕业之后，韩辉拒绝了大城市优厚的待遇，来到了离家二百里左右的一座山里小学。学校不大，可以用袖珍来定义，教师只有老秦和他，学生二十来个。

韩辉的女朋友在县城工作，当初如果不是父母反对强烈，也许她也追随韩辉来到了这个山里学校。

时间一晃四年，韩辉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朋友因为父母的反对，再加上自己来山里的亲身体验，铁定了心让韩辉回去，不然，他们的明天只有分手这一条路。

“韩老师”，村民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这一走还回来不？”

“这……”韩辉犹豫了。是啊，还能不能回来了。

“孩子们有出息还指望老秦和你啊！”村民的话很朴实，“你一走，老秦还是一个人，你看，他也上了年纪了！”

可不，自己来之前就老秦一个人，既是校长又是教师，同时教五个年级的课。自己来了，分了三个高年级，为老秦减轻了不少压力。

“秦校长为什么不要求调离这里，让乡教办派年轻人来呢？”韩辉说完就后悔了，这不等于一句废话吗，自己也是个年轻人，意志已经不坚定了，怎么指望别的年轻人。

“老秦一辈子是不会离开这里了！”村民说。

“那他家人呢？”韩辉问。

“家人？”村民的表情骤然严肃了起来，“这座大山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韩辉糊涂了，怎么一向朴实的村民说起话来竟让人难以捉摸起来。

见韩辉迷惑的样子，村民不无沉重地说：“恐怕你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学校有两个教师，一个是老秦，一个是他的妻子月儿，他们都是响应国家的号召来这里的。可是就在他们结婚不到一星期的一个雨天，月儿到山下给孩子们挑水，不幸滑进了二十来米的山谷……”

村民开始哽咽了。

韩辉呆住了，自己来了几年，竟然不知道秦校长还有这样悲惨的遭遇。

“从那以后，老秦也没有再寻个人过日子，于是就把全部的心思扑到孩子身上，只是每当想起妻子的时候，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他说，天堂里有妻子的目光……现在老秦明显老了，他才四十多岁啊，看上去和五十多没有什么区别！”村民接着说。

“月光！月光！”韩辉喃喃地说，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这个时候，韩辉终于明白秦校长为什么老是在学校的空地上凝重地望着天空洒下来的月光。因为，那月光就来自天堂。

到了县城，韩辉把这个故事讲给女朋友，女朋友听后泪如泉涌。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韩辉和女朋友出现在秦校长面前。

秦校长还是在望着天空洒下的月光。

只是，月光下，秦校长布满沧桑的脸上绽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