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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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日子给它们打上了深重的烙印:戊戌年丁巳月丙午日。那一日,族类的惨叫声一直在它们的灵魂里回荡着。虽然它们的先辈已备受折磨,遍尝人类制造的各种毒药:什么“摇头倒”,什么“七步断肠散”,什么“毒鼠强”……虽然它们的先辈被各式各样、带有香饵的铁夹子夹住过:什么“弹簧夹”,什么“一跳夹”,什么“落地夹”……但在它们的记忆信号里,那个日子仍然是最可怕的,它叫:七杀日。

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在这个听上去很稚嫩的声音里,48个鼠辈被活活挂在了墙壁上,它们每只被绑着一条腿,身上浇满了煤油,一个个湿淋淋的。尔后那孩子喊了一声:点天灯了!于是,这48只被活捉的老鼠浑身冒着火光开始起舞。它们身上的热油“滋滋”响着,火苗一蹿一蹿地跳跃着,像是一朵朵燃烧的焰火。那美丽耀眼的焰火上下翻滚、跳跃不止,直至气绝。

在这场惨烈的舞蹈中,有三只老鼠咬断了绳子,它们带着一身火苗,吱吱叫着,分三路逃窜。一只冲进了麦秸垛,被引着的麦秸烧成了灰烬。另一只冲进了一户人家,窜上了房梁,引发了一村的大火。只有第三只老鼠冲进了水沟,浑身疮疤死在洞中。它把那危险的信号传达给了它的后代,它让鼠们世世代代都记住那个可怕的声音:点天灯了!

现在,又50年过去了。鼠们的生存环境虽然越来越恶劣,但它们仍顽强地活在各个地方。通过一代代的基因传承,它们适应了人间的各种毒药。那些所谓的“老鼠夹子”,对鼠们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连人类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拿出来使用。本来,人类几乎又一次把它们逼上了绝路:水泥的大量使用,已使它们无处打洞。在生死攸关的封杀中,鼠们又一次获得了胜利。它们经过一代代的努力,完成了从体型到尾巴的整体变异。又一支鼠类诞生了,它们由大而小、由长而短,只要有穿根电线那样大小的洞儿,它们就可以做窝儿。它们成了袖珍型老鼠。

中国古人把一天分成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子时是昼夜相交、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鼠们出没的时辰。可是,在这一天的子时,天空亮如白昼。难道说,这就是那个“七杀日”将要来临的预兆吗?

仍然是子时,当最后一片树叶落在地上的时候,坡上的老柿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棵老柿树,当它站成了风景的时候,已无话可说。

是啊,在长达三百年的时间里,这棵老柿树一直生长在这里,如今已经成为方圆百里的树王了。

树老到了一定时候,是可以成精的。有一段时间,人们突然在它的身上挂满了红布条,还在它的旁边烧香、磕头。有人说它可以送子送福,消灾避难。它都认了。

方圆百里,就这么一棵老树,在风里站了三百年,这是它的命。曾几何时,这里是大片大片的林子,有各种各样的树。现在就剩下这一棵老树了,它很孤啊。

它能活过三百年,这里边是有秘密的。当年,曾经有一位风水师路过这里。他先是有些诧异地四处看看,摇了摇头,尔后望着这棵老柿树说:怪了,这是一块绝地呀。后来,当他又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拿出罗盘,认真勘验了一番,说:这的确是一块绝地。

树不说话。它沉默。看来,这个秘密也只有风知道了。

是呀,它曾经是棵歪脖树。在它还没长成时,真是自惭形秽呀。那时候它又歪又小又丑,腰上还有两个瘤子。在很长时间里,它几乎没有得到过阳光的眷顾,它的每一根枝条都是斜着长的。后来,在那些伐树的日子里,那些又高又大的树一棵棵被伐去了,整个林子一片一片地被砍光,它却活下来了。

当然,还有一些日子也是它不会忘记的。比如,它曾遭受过三次雷击;七次洪水……还有最为紧要的一次,那是辛丑年丙申月的丙申日。有人提着斧子来了,来人本是要剥它的皮的,就在这人刚要动手时,却听到了一声锣响……于是,就是这个人,过了不一会儿,竟解下裤带,把自己挂在这棵树上。有很长的时间,树一直不解,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挂在树上?

按照旧历经验,六十年一个轮回,它已活过阳世的五个轮回了。一年当中,有六个节气是树木的最佳生长季: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六十年中,它有六个旺相:甲子、甲辰、甲寅、乙亥、乙未、乙卯。尔后便是荣荣枯枯,枯枯荣荣。可它仍然站在这里。况且,树大自直,树老盘根,已经没人能看出它当年的模样了。连那凛冽的风,都成了它的玩伴。

三百年过去了,这里的树已放弃了恢宏,放弃了成为栋梁的可能。历史既然是由人类书写的,那么,树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吉穴”究竟在哪里呢?

商贾大佬们带来的风水师已经勘查了几天了,可那个被称为“金龟探海”的吉穴仍未找到。在漫无边际的堪舆过程中,主家与风水师之间,风水师与风水师之间,在勘验方位和坐标认同上都出现了争执。分歧越来越大,于是,他们又求到了大师那里。

人们遍访无着,有富商求到了大师的面前。只要陈麦子点出那个吉穴,钱已出到了七位数。可是,陈麦子却一直不言不语。

这一次,央求大师的人太多了,分量也太重了。大师被雇来的人抬到两河交汇的最高处,望着眼前莽莽苍苍的原野沟壑,大师依然像佛一样沉默。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穿过历史的烟云,大师真能看清人生命运的轨迹吗?

是啊,三百年前,这里出过一个财神。

那么,三百年后呢?

第一章

穿过三百年的时光,陈麦子看见了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正要啄一只挂在树梢上的柿子。那柿子红透了,鲜鲜地在枝头上挂着,就像一个女娃搽了胭脂的粉脸,让人看了心疼。那乌鸦正要啄破这张“脸儿”,一个坷垃飞过来……陈麦子笑了。

那时候,在洛河两岸的层层叠叠的丘陵上,你可以看见一片一片的柿树林。每到阴历八月,柿子红了的时候,这里像着挂着一树一树的红灯笼,满山满岭的红灯笼,夕阳西下时,那一树一树金色火焰般的艳红,像是专门给走夜路的人点燃的火把,让路人不由地停下来伫足观望,心生欢喜。一直到下雪天,树叶落净的时候,那高高的树梢上还会挂几枚红透了的柿子,这些“看树佬”,是给过冬鸟儿们留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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