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布谷声声
映日荷花别样红(书法) 王永彦
老兵不朽
开轩纳微凉
盛夏图(国画) 王学俊
《男孩的正面管教》:轻松解锁男孩成长密码
勇敢做自己
连 载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连 载

顿时,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那一笔一笔债务沉甸甸,凉冰冰。婶娘们只是连连叹气。

念着念着,周亭兰看了众人一眼,不再往下念了。她合上账本,又看看桌上的一摞子借据,说:现在,家里除了欠债之外,粮食也不多了。听爷爷说,各位婆母、婶娘、姑嫂尚许有些“私房”。如有的话,想让大家把这些“私房”和“体己”暂且借出来,先度了春荒。待转过年,家里磨得开了,如数偿还。老人家交代了,这各屋的私房,只是暂借,日后必还。

一提到“私房”,人们的眼一下子活了。女人们相互看着,各自心上一紧,脸上的肉一绷一绷地跳。三伯娘先就忍不住了,她摊开两手,说:没有啊,真没有啊。反正我是没有。

二伯娘也说:就是呀?大年下,孩子吃个“糖人儿”的钱都没有……

四伯娘说:哪有啥私房,要有,还等到今天?真是的。

各位姑嫂妯娌嘴里嘟哝着,仿佛有无数委屈。

其实,周亭兰并没想怎么着,她已打算回娘家借钱了。但她这么年轻就接手这么一个大家,担心叔伯婶娘们心生怨恨。所以,话必须当面说清楚。再说,爷爷说了,他要的是一个“活法”。

阳光斜斜,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一道阴影。家道败落加上日子困顿,相互之间心里都有些怨怼和郁积。老爷子在那儿坐着,又不敢埋怨什么。平日里,四伯娘没有孩子,得的份例钱是最少的。有了这么一个挑事的机会,四伯娘突然站出来说:叫我说,有没有“私房”,搜一搜就知道了。搜吧!打开门,一门儿一门儿搜!

顿时,一片哑然。片刻,也有人小声应道:搜就搜。

康秀才两眼闭着,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亭兰本没有搜家的意思。真要这么做,她作为长房的孙媳,那开罪的就不是一门了。现在有人站出来,主动说话,这让她有些左右为难。

院子里,二伯娘见四伯娘嘴撇着、眼神儿像钩子一样往她这边瞅,立时火上心头,快步走到自家房门前,“咣”的一声,推开了房门,说:——搜吧!

三娘见二娘把房门打开了,也走过去开了自家的屋门说:搜就搜!

四伯娘跟着开了自己的房门,说:穷得四壁透风,谁还怕搜?

这时,不满周岁的孩子突然尿了。他尿在了小叔子的手上……周亭兰慌忙从小叔子手里接过孩子,给他换了尿布,抱在怀里。尔后。缓声说道:既然都这么说,我领小叔们去看一眼。都是一家人,也就算是亮亮家底吧。

周亭兰仍抱着孩子,这是表明,她是不会动手的。众目睽睽之下,她领着几个小叔子先进了二伯娘的房门。

虽说是三间格局,里外套间,可家道败落已非一日,屋里的陈设都是些过去的物什。说起来也算是书香门第,桌上、几上到处都是灰尘,连打理一下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周亭兰看了,摇摇头,迟疑着:这样的屋子,怎么搜,还需要搜么?

可是,怀里抱着的孩子却又尿了。周亭兰皱了一下眉头,低下头去,她看见孩子笑了,那笑很诡异。就在这时,只听“咣啷”一声,小叔子抬脚在二门的角上碰到了一个腌咸菜的瓦罐,瓦罐上盖着一个小茶碗,那茶碗碎了……小叔子弯腰看见,那废弃了的瓦罐里放着两锭银子。

当那两锭银子拿出来的时候,一院人都傻了。众人望着二伯娘,二伯娘傻傻地望着那两锭银子,好一会儿才大声说:——天哪,天地良心,那不是我的!

接着是三房,三伯娘屋里拾掇得还算干净,只是梁头上吊着一匣子点心。那是她从她娘家带回来的,自然没有充公。小叔子取下点心,觉得重了些,打开一看,除了四块吃剩的酥饼,还有一锭银子。

三娘自然喊冤不止。

往下的事情,越发神了。周亭兰无论带人走进哪房哪屋,无论是怎样寒酸的去处,她怀里孩子的俩眼就像是探灯,看到哪里,哪里一准就能找到银子。竟然连神龛后边、厨屋面缸里、柴房角落,也找到了散碎银子。就这么一处处归拢,一共找到了三百两之多。

谁也想不到,这个数目,正是周亭兰要到娘家去借的数目。

看到摆在桌上的银两,康秀才睁开两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气得嘴哆嗦着,指着她们:圣人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不是说没钱么?不是说年过不去么?你们,你们一个个存着私房,大年下让我跑出去借债?这还是诗书礼仪之家么?这个家呀,生生就败在你们手里。

伯娘叔婶及各位妯娌,一个个赌咒发誓,呼天抢地哭喊着:老天在上,那银钱真不是我的呀!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女人们又羞又气又恨,扑扑通通,倒了好几个。

这晚,康家老宅各房里传出了哭声。

那哭声是压抑着的,就像是擦了粉底的泪脸,一道一道地、波波折折地;又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咛咛嘤嘤哈哈含含、欲吐不能暢达、欲喊又不敢放声,那真是憋屈呀。

你想,那银两是众目睽睽之下从各房里抄出来的。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哪。她们又羞又恼,黑天洗脚后,一个个把脏水泼在周亭兰的门前。还有人骂:扫帚星!康家就败在这丧门星手里……

周亭兰掌灯走出门来,眼里含泪在门口站了片刻,尔后一手掌灯,一脚探路,缓步到爷爷的上房去了。

周亭兰轻声问:爷爷,你听见了么?

康秀才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听见了。

周亭兰说:您老,是要我做个恶人?

康秀才叹了口气,说:这是对我有怨气呀。想我康家三代书香,把家读成了这个样子,其罪在我。

接着,康秀才抬头望着周亭兰,眼里有些疑惑,说:兰儿,你说实话,那银两是你从娘家借的么?

周亭兰说:不是。

康秀才再问:真不是?

周亭兰说:真不是。我本打算去娘家借的。谁知道……爷爷,你信我么?

康秀才说:信。

周亭兰说:我只是想晒一晒家底。决无难为叔伯婶娘的意思。没想到会搜出这么多银两。

康秀才用手往上指了指天,说:也许是上天可怜我康家,老天爷庇佑吧。罢了。兰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代我管三年。三年后,你要是想走,也可,把孙子给我留下。你若是不走,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11

3上一篇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