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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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客官借酒打俏皮,拍拍摸摸的,想吃老板娘的豆腐。这时仓爷会重重地“哼?!”一声,于是就没人敢造次了。即便仓爷不在,大约是碍着仓爷的面子,众人也只是说些酒话,并不敢胡来。有人私下猜测,这女子,莫非仓爷包了?

在河洛镇,一般人是不惹仓爷的。仓署里,连仓监大人都让他三分,因为仓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平日收粮时,仓爷动动嘴,秤高秤低、收与不收,就凭他一句话了。

康家饭铺开初是专对漕运的,车马食宿全管。所以,无论是漕运的官员,还是贩粮食的大户,大多认得仓爷。仓爷也常介绍些客商来住店。当然,有一桩事情是别人无从知晓的,仓爷在这里悄悄入了股。

自从仓爷喜欢上了这里的霜糖豆腐,周亭兰就格外看顾他。仓爷每次来,都是她亲自下厨去做这道菜。日子长了,成了习惯,仓爷天天都来。一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仓爷迟迟没走。等老板娘闲下来时,仓爷说:老板娘,有些日子了,该结账了。周亭兰说:仓爷能来,就是关照小店了。

仓爷说:我吃了这久,你从没收过钱,为什么?周亭兰说:仓署的官爷,都是记账。

仓爷说:他们?哼。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官仓老鼠大如斗?周亭兰笑了。

仓爷说:我虽养着“白公公”,可我不是。周亭兰说:我知道仓爷的为人。

仓爷说:我吃了这么多天,该多少钱,你算算。周亭兰说:仓爷可是要入股?

仓爷说:入股?周亭兰说:你要是入股的话,你就是本店的股东了。等你告老时,会有一笔足够养老的钱。

仓爷眼里一湿,说:难为你还想着我告老的时候,谢了。这我不就成吃白食的了?

周亭兰说:也不是。仓爷,你是有名的神算盘。得闲时,你能否为小儿悔文指点一二?

仓爷正因为太孤了,才养了这么一个“白公公”,他当然是喜欢孩子的。痛快道:好吧,一口换一手,公平。我答应了。

于是,周亭兰把儿子叫出来,给仓爷磕了头,就算认下了。

临走时,仓爷从袖筒里顺出一张银票,说: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就入上一股吧。可有一样,这入股的事……

周亭兰很灵,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仓爷说:很好。接着,仓爷又说了一句醉话:虽说我不是仓鼠,可要不沾一点荤腥儿,就没法在仓署里待了。醉了醉了……说完,站起就走,走得有些踉跄。

仓爷走后,周亭兰走到桌前拿起银票看了,竟是五百两银子的大票。

此后,仓爷再来时,就设了专座。那是店里最好的位置,可以临窗看河。每每坐在这里,仓爷都会用一个木制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霜糖豆腐。这时候,小悔文就会蹒蹒跚跚地走过来,趴在凳子上,眼睛亮亮地说:老师,我想看看你的白公公。

这时候,仓爷的脸像开了花一样,说:小哥,我教你的“小九九”会了吗?

小儿嘴甜,说:会了。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五去五进一,六去四进一,七去三进一,八去二进一,九去一进一……

仓爷说:好。尔后,仓爷用碟里放的小篾片铲起一些霜糖末,放在桌面上,那“白公公”就慢慢从袖筒里钻出来了。

小儿说:白公公,白公公。

仓爷说:白公公,小哥叫你呢。

那白公公就抬起前肢来,作一揖,小儿就笑了。仓爷就说:记住,下次我还要考你。

小儿说:我能跟白公公玩吗?

仓爷说:跟我来吧。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走出店面,到对面的仓署衙门里去了。

这年,夏粮入仓的时候,康家店的生意十分红火,简直有些应接不暇。从码头过来的鸿车在仓署里卸了粮后,一辆接一辆地歇进院来。那些从船上下来的船夫、纤夫,一帮帮地赶过来,在店后的大窑里住下,就等着吃那道霜糖豆腐了。

当然,店里还有好几道拿手菜,都是周亭兰琢磨出来的。比如那道清蒸鲫鱼,蒸时用苇叶铺底,先在清淡盐、姜水里泡上半天,尔后才上笼。上笼前,摘去内脏,鱼肚子用一竹结撑着,竹结里封有偏方做的佐料,先大火圆气,尔后改小火。做这道菜,把握火候最要紧。端出来的鱼眼像是活的,清香无比。

还有一道红烧鲤鱼。将鱼剖洗干净后,先煎得两面焦黄,兑入事先勾好的调料,酱汁、香醋,还有自家用糜子酿的米酒。待入了味,再撒上辣椒碎、香葱叶、芫荽段。出锅。黄河鲤鱼肥大,肉质鲜美,红烧汁浓味厚,一条鱼吃完,食客连呼过瘾。

那些监漕的押运官、领运官们,喜欢清淡的,有清蒸鲫鱼。口味重一些的,红烧鲤鱼正对他们的脾胃。待他们吃好喝足,已给他们一个个安排下了二楼的客房。再送上茶水、点心、霜糖……这一切,周亭兰都一一亲自过问。

这天晚间,忙乱过后,等一切安排妥帖,周亭兰才突然发现,儿子康悔文不见了。

最初,周亭兰并不着急。她以为孩子又到仓爷那里玩去了,也许是仓爷把他留下了也说不定。可是,当她打发人去仓署问了之后,马上就有了不祥之感。仓爷回话说,那边事忙,小哥早就回来了。可是,人呢?

周亭兰以为孩子贪玩,又差人到镇街上、码头上去找。四处找遍了,仍是不见人。一直到午夜时分,店里打烊了,收拾铺面的小二发现,一张条凳的背后,粘着一张“帖子”,那“帖子”上写着:肉票一张,借银千两,一天之内,送上花家寨,人货两讫。

周亭兰一下子慌了。这年头,道上土匪很多,各有名头,谁知道是哪一伙呢?再说了,花家寨紧贴黄河滩里的四间房,是个土匪出没的地方。孩子还小,别吓出什么毛病来。

就在这时,仓爷来了。仓爷一进门就问:听说悔文不见了?找着了吗?

周亭兰摇了摇头,默默地把那张帖子递了过去。仓爷凑到灯前看了很久,说:这花押我认得。此人断了一个指头,名号“断指乔”。凡他的帖子,后边都有一个断指摁的红印。

周亭兰惊恐地望着仓爷,说:他……会不会撕票?

仓爷说:此人干黑道时间不长,但心狠手辣。他喜欢给人送指头,如果到时不把钱送上,他就剁去肉票的一指。尔后每拖后一天,再剁一指,一直到你把钱送上为止。

周亭兰听了,脸立时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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