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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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乔”说:可我还记着呢。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吧,当年仓爷的一个馍,就值五百两银子。既是恩人来了,赎银就减半吧。

仓爷忙说:谢了。难得这位爷仁义。康家店开张不久,您多关照。

“断指乔”说:这家的霜糖豆腐不错。

仓爷说:你也喜欢这一口?

周亭兰心里焦急,说:我的孩子呢?孩子在哪里?……可话说了一半,她赶忙又改口说:要早知道这位爷喜欢霜糖豆腐,我会给你留个座儿。

“断指乔”看了看周亭兰,不动声色地说:是么?

周亭兰说:这位爷,开店的,来的都是客。

“断指乔”说:不会私下里报官吧?

周亭兰说:这一点你放心。生意人,不会往窄处走。凡进小店的,都是神。

“断指乔”说:这里是仙爷庙,没有正神。

周亭兰马上说:不管是哪路神仙,都会以诚相待。

“断指乔”说:好。一个女流,能说出这样的话,佩服。有你这句话在,有恩人在,这银子,算是我寄存在你那里的,可好?

周亭兰说:这位爷,你随时去。只要说一声仙爷庙的,我会亲自下厨。孩子呢?

“断指乔”一摆手说:够意思。小的们,起票吧。

后来,当“肉票”起走后,喽啰们说,当家的是喜欢上这女掌柜的了吧?“断指乔”只是笑了笑,说:那口霜糖豆腐,真的好吃。

康悔文被赎回的当天,发起了高烧。

他一直迷迷糊糊的,不停地做着噩梦。在梦里,他总是看见一个蒙着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针,朝他扎来……一连换了三个大夫,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周亭兰急坏了,在他身边流着泪说:儿呀,儿呀,你快睁睁眼吧。

可康悔文却一直不睁眼。他觉得他的身子一直往下飘,就要沉到深渊里去了。真黑呀!无边的黑,在一片漆黑里,亮着一群一群的恶狗,狗眼里泛着绿莹莹的火苗,狗群眼看就要扑上来了,它们咬他的手指头……他哇哇大叫,可就是喊不出声来,就像谁捏住他的喉咙似的。

仓爷已来看过他好多次了。每次来,见他迷迷糊糊的,就劝慰周亭兰说:放心吧,会好的。

这天,仓爷又来了。仓爷问:悔文咋样?还不好吗?

周亭兰摇摇头,发愁地说:一直不醒。

仓爷沉吟片刻,说:怕是中邪了,给他喊喊魂吧。

周亭兰焦急地说:药都吃了好几副了?管用么?

仓爷说:我小的时候,也吓着过,三天三天滴水不进,后来是我母亲拿着我的一只鞋,硬把我喊回来了。

周亭兰说:那就试试吧。要是孩子还不好,那匪人,我决饶不了他!

这天夜里,周亭兰请了个神婆,给康悔文喊魂来了。

神婆先是在屋里的四角焚烧了香表,一番愿吁后,一手提着康悔文的一只鞋,一手拿着一把勺子,伏在床前喊道:勺子磕着床帮叫,远的近的都来到,孩儿,回来吧。

周亭兰站在门外,满脸都是泪水,大声回道:回来啦!

神婆又拉着那只鞋来到门外,喊道:勺子磕着门槛叫,远的近的都来到,孩儿,回来吧。

周亭兰远远地应道:回来啦!

神婆拉着那只鞋又来到镇街上的十字路口,敲着石板路喊道:勺子磕着石板叫,远的近的都来到,孩儿,回来吧。

周亭兰一步一应地回道:回来啦。回来啦!

神婆的声音粗哑苍凉,而周亭兰的回应焦灼激越。她们就这样一声低一声高地喊着,一直喊到了洛河码头上。这天夜里,一个镇子都听到了那让人心悸的叫魂声。

深夜里,神婆累惨了,说:老天,邪气太重,怕是喊不回来了。周亭兰的喉咙都喊哑了,仍然说:喊,接着喊。

黎明时分,周亭兰跟着神婆又喊了一次,直到把红日头喊出来。

冥冥之中,康悔文像是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呼唤。它的魂儿像是有一根绳儿系住了似地,在无边的黑夜里慢慢、慢慢地飘了回来。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听见神婆说:老天爷,回来了。回来了。

周亭兰心疼地看着儿子:悔文,你可醒了。

可醒来的康悔文仍是怔怔地,那神情有些呆滞。更让人不放心的是,他的目光像是空了,看什么都似见似不见的,很冷。你给他说什么,他就听着,也不回话。只要一听到点动静,马上就吓得浑身发抖。再请先生来看,说是虚症,只有慢慢调养了。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断指乔”独自一人来到了康家店。夜半时分,“断指乔”突然出现在康悔文的病床前,把周亭兰吓了一跳。可周亭兰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就说:要吃霜糖豆腐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断指乔”说:不忙。我听说这孩子吓着了,来看看。

周亭兰气愤地说:你,你就不怕我喊人抓你么?

“断指乔”说:怕就不来了。走上这条路,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周亭兰愤愤地说:你也是个人,就不能做一点善事么?

“断指乔”冷冷地说:我三岁死了娘,五岁死了爹。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善从何来?这恶,是命里长出来的。

说着,“断指乔”从怀里掏出了那面小镜子:这是个宝器,可以驱邪。正当午时,你给这孩子照一照吧。

周亭兰听了他的话,怔怔地。片刻,她看了看那面小镜子,很精致的一面小镜子,迟疑着说:这,太贵重了。我能给你什么呢?

“断指乔”说:人。你给吗?

周亭兰听了,又恼又气,默声不语。

“断指乔”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看来,这善,也是分人的。那好,东西就先放在这里,改天我来拿。

临走时,“断指乔”说:你这孩子将来了不得。我绑了他,他还笑。

周亭兰愣愣地站在那里。片刻,等她拿着那面小镜子追到院里的时候,已不见人影了。

第二天的午时,周亭兰半信半疑地拿出那面小圆镜子,把悔文抱到院子里的阳光下,给他照了照。孩子果然就说话了,他说:我看见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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