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散佚的蔓菁
危然独坐有余清(国画) 闫天友
语必关风始动人
历史和她的影子
明天是晴天(油画) 钟国友
《太和殿》:一座宫殿展现紫禁城美学精华
遥忆母爱暖心间
连 载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连 载

人们先还笑他,说一个要饭的,竟这么大口气。就问康家欠他什么?这人说:一天三顿大蒸馍。

正当人们取笑他的时候,康悔文从船坞上下来了。他望着这个人,迟疑了一下说:是泡爷吗?

泡爷望着康悔文,说:是我。我来讨口饭吃。

康悔文说:你的腿,好了吗?

泡爷说:没看见吗,站得稳稳的。只是脸让蚊子给叮坏了。

康悔文说:这样吧泡爷,我再给你五两银子,算是走那趟船的工钱,你去柜上支吧。

泡爷一怔,说:东家啊,我几百里路赶来,给五两银子,你就把我打发了?那是棺材板钱。

康悔文说:那你想要什么?

泡爷伸手一指,说:船哪。这么好的船,难道说,你不缺人手吗?

康悔文说:不缺。

泡爷说:是,我知道,人手不缺。只怕缺的是船老大吧?

康悔文仍然说:不缺。

泡爷不服,嚷道:我的蛋哪。小爷,你不是不知道吧,我是最好的船老大。

康悔文说:我知道。可我用不起。

泡爷急了,说:我可以不要工钱,只要一天三顿大蒸馍还不行吗?

康悔文正色说:泡爷,我知道。在这河上,没有人不知道泡爷的名头。我也知道,船家都会争着雇你。我刚才说了,我不是不想用,是用不起。

泡爷双手一拱,作了一个揖说:东家,我是个粗人。我曾经把你一竿子打到水里,你要是嫉恨我,我无话可说。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条腿,也是你花钱给治的。是你把我背到保生堂,保生堂的大夫说,再晚一个时辰,我这条腿怕就保不住了。临走时,你还留下了让我养伤的钱。这个装钱的褡裢,我给你带回来了。大恩不言谢。难道说还要我给你下跪吗?

康悔文叹道:泡爷,对不住了。你赌性不改,我实在是不敢用你呀。

泡爷说:我改还不行吗。

康悔文摇了摇头:我看你改不了。

泡爷一咬牙,扑通往地上一跪,说:苍天在上,我可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要是再进赌场半步,伸左脚,断我左腿;伸右脚,断我右腿。我要是再摸一下骰子,叫我双手十指齐断!

康悔文说:泡爷,此话当真?

泡爷说:你要我给你立字据么?我现在就立。

康悔文忙把泡爷扶起来说:不用了,我信你。果真如此,这三艘船,我就全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康氏船队的领船。

泡爷说:这还像句话。大蒸馍呢,我都饿三天了。

康悔文笑了,说:走,先吃饭。

六月初六,是康家三艘大船下水的日子,也是康家喜庆的日子。吉日吉辰,康家老小及各路匠作、船工,在康秀才的带领下,隆重地祭拜了河神。

祭拜河神时,全镇的人几乎都跑来了。康秀才领着一众家人跪在河边的码头上。这里新搭了一个祭祀河神的祭台,祭台上摆着整只的三牲、果疏、香表。上香时,康家老爷子又一次行了二十四叩大礼。

康家老爷子行大礼、祭香表时,镇上人赞叹不已,一个个说:到底是老爷子呀,书香门第,礼仪治家。

鞭炮炸响,鼓乐喧天。二十四架法号吹奏着,船工们应着号头,由康悔文手执海斧,砍断了新船上的挂了红绸的大缆。

首船自然是泡爷执舵,稳稳地驶入洛水。尔后,那船一艘接一艘从船坞轨道上徐徐滑入水中。

康家的水路生意,从此开张了。

第十一章

水路开通后,仓爷做了康家的第一任“大相公”。

本来,按周亭兰的意思,是希望仓爷坐镇河洛,一边署理账房事务,一边以他的人脉总揽康家水、陆两路生意。同时呢,也能为康悔文指点一二。

可仓爷自从洗清了冤屈,感念康家的大德。待他做了康氏货栈的“大相公”后,更念康家对他恩重如山,一心想给康家做一笔大买卖。仓爷是个要脸面的人,食人俸禄嘛,这当然也有一展平生才学的意思。一天,他专程去开封拜望了河南巡抚衙门的同乡吴师爷,自然带了厚礼。老乡见老乡,说话就随意些。俩人天南地北地聊,聊着聊着,仓爷从他那里探到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驻扎在河南剿匪的清兵,正准备换装……这可是商机呀!

得到这个消息后,他急忙回河洛镇与康家大掌柜商量,说一定要接下这笔生意。康悔文不在家,周亭兰对仓爷自然是信服的。经他一说,立马就应了。

仓爷知道,陕西泾河流域是有名的棉花产地。一望无垠的关中平原,荡荡的八百里秦川,日照时间长,阳光充足,土质也好,种的棉花桃大绒长,可以织成上好的棉布。他又听跑船的人说,今年陕西天旱,棉花的收成尤其好。于是,这年十月,仓爷带人到了西安,决意做好自己经手的头一笔生意。

到了西安,他想先摸摸当地的行情。于是,一连几天,他都在市面上转着看。一日,当他转到鼓楼西侧拐角处一家小店,吃了碗热辣辣的羊肉泡馍后,仓爷这才领教了秦人的厉害。

说起来,小店很普通。卖的不过就是一个炕出来的烧饼,再加一碗普通的羊肉汤而已。但在这里,却成了一道人人皆知的名吃。秦人把吃的过程做成了“酣畅”,是表演中的“实在”。一个面饼子,是要你用手掰的。这里有备好的脸盆、清水、毛巾,先让你净了手,尔后把饼掰成一点儿一点儿的小小碎丁,尔后再沏上羊汤,撒上香葱末末儿,浇上旺旺的辣子。你吃的时候,开初还觉得肉肉糊糊、闷而叭叽,似没有什么大的品头,可用不了多大会儿,它就把你的汗给逼出来了。是啊,那馍在汤里泡了一阵儿,进嘴时,貌似浆浆汤汤、黏黏糊糊,可它却是死面做的,外面虽已泡软,内里却有“虎狼之心”,极有嚼头。待你细细地嚼了咽下,就像是走入了八百里秦川,硬是生生地能把你的牙给磨钝了。

这才只是一碗羊肉泡馍。

接下来,仓爷在西安城可以说是四处碰壁。他在市面上盘桓多日,却一直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这里的市场大多被“日升昌”“汇丰源”“百川通”等山陕票号、商号把持,生意做得极为精到。进了商号,掌柜的个个都像是头发丝儿上可以吊元宝的主儿,哪里有他的机会?

尤其是那棉花市场,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店铺一家一家进出,圴是一口价:上好皮棉一担三两二钱;次一些的二两八钱。柜上的人满面带笑,话也说得绵善,可那笼在袖里的手捏捏咕咕,价掐得很死,分毫不让。只有那声“送客。走好!”是响亮的。

53

3上一篇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