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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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年事已高,自觉已是风前烛、瓦上霜,母亲无论多么要强,毕竟是身为女人。康家日后唯一的指望,就是悔文了。悔文正当好年华,又值家族生意顺风顺水,心高气盛在所难免。但只要他凡事知进退,懂留余,方能在长长远远的日月里,行得久,走得稳。

面对太爷爷和母亲,他们许多说出和没说出的话,康悔文一时并不能透彻领悟。但让他忘不了的,是两位长辈殷殷的眼神。

然而,自打朱十四进了康家店,康家竟然连连遭灾,出了不少的祸事。

春上,先是后院的牲口棚起了火。那天夜里,一个厨子起来解手,发现天变得红腾腾的!他提着裤子癔怔了好一会儿,才醒悟是后院起火了。这牲口棚的火烧得有些莫名其妙,火是后半夜燃起来的,四更天,人都睡下了,火怎么着起来的?谁也说不清。牲口棚旁边刚好有一垛铡好的麦草,等扑救时,已来不及了。最后,竟活活烧死了一头叫驴。

接下来,没过几日,康家老爷子拄着拐杖过门槛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这门槛,是老人走过成千上万遍的呀,谁知这一摔下去,竟站不起来了。周亭兰派人请来接骨先生,先生看时,那腿已肿起来了,诊断为大腿骨骨折。敷了膏药,上了竹坯、绷带,只让安心静养。接了银子,先生临走时,低声对周家大奶奶说,上年岁的人,骨头折了,就难好了。

到年关近时,康家又出事了。

康家的船队,从南方回来,路过安徽。平白无故地竟被劫走了两船粮食。听船上的人说,那天月黑头,船到淮阴渡口,不知是溃兵还是土匪,把船给拦住了。本来,只要马师傅在,小股土匪都能对付。可那天乱哄哄的,到处是火把,打劫人脸上血糊糊的,很吓人。当时,出面交涉的是少东家和马爷,就他俩人下了船。过了一阵,就让人把两船粮食全卸走了。那会儿,少东家就在船头上站着,默默地,看着人家把粮食卸完。尔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开船。

康悔文回到河洛镇,就去了母亲的房里,他当即跪下。可到了第二天,家中一切如常,院里院外平静如水。

没见康家人有什么异常,可康家连遭祸事却早在全镇传开了。下人们交头接耳地嘀嘀咕咕,连早已分家的康家亲戚都来了。他们以看望老爷子的名义,说些七七八八的话。那康家三奶奶说:老宅后院那棵“叫叫树”夜夜响,只怕还有祸事呢。也有邻居跑来对周亭兰说:大奶奶,还是找人算算吧。

经不住撺掇,周亭兰让人找来镇街上摆摊算卦的王瞎子。王瞎子让周亭兰摇了一卦,又合了八字,尔后半天不语。周亭兰问:王先生,如何?王瞎子说:看卦象,是不好。可,八字上,也没看出啥。奇怪。又停了片刻,他问:家里是不是来客了?周亭兰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没有啊。住店的算吗?王瞎子说:住店的不算。那是掏了钱的。还有吗?周亭兰说:没有了。再有,就是伙计们了。王瞎子“哦”了一声,说:这就是了。我问你,伙计中,可有姓朱的?周亭兰脑子乱乱的,她先是从店里的伙计想起,想着想着,心里咯噔一下,说:有。有一个。

不料,王瞎子即刻收起卦筒,拿上竹竿,站起身说:大奶奶,你平时没少周济我。头前赶集,你还给我端一盘肉包。这卦钱我不要了,送你四个字:赶紧赶紧。

周亭兰听得一头雾水,急了,说:啥事赶紧?

王瞎子说:打发他走人,越快越好。周亭兰再问:那,为啥?

王瞎子不语。这时,周亭兰拿起一串钱放进了王瞎子的破褡裢里。只听“扑吞儿”一声,那钱掉进去了。王瞎子徐徐吐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了三个字:猪吃糠。周亭兰心中一愣,问:可有解法儿?

王瞎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钢儿”的一声,又一串钱进了王瞎子的褡裢。王瞎子眼翻着白叹了口气,徐徐吐出三个字。这三个字,让周亭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往下,王瞎子摸摸索索地站起往外走,边走边说:大奶奶,我不能再说什么了。再说就遭天谴了。

王瞎子走后,周亭兰一天都心神不宁。她想,别人还好办,打发就打发了。可这朱十四是她请来的,怎好无端让人家走呢?要么,多给些银子?她想去问问老爷子,可老爷子在床上躺着,熬着疼,怎能再去惹老人心烦。搁平日里,她是不信这些的。可这次,那三个字,像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

正晌午时,她去灶房一趟。不曾想,竟撞翻了一摞细瓷碗。平日多么利索的一个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看那些稀里哗啦地碎在地上的碗碴,周亭兰愣了好久,嘴上不停地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可那三个字,还是像会蹦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一下一下地砸着她的心:猪吃糠!猪吃糠!猪吃糠!

怎么办呢?害人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呀!

这人世间,似乎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本来,王瞎子跟周亭兰说的话,并没有谁在跟前。可没过几天,似乎康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那些康家的伙计们,首先发难。他们本就嫉恨他,一天到晚甚事不干,还拿那么高的工钱,这也忒过分了。他们借这个机会,把他的衣物、铺盖卷从屋里扔了出去。说是再不跟这整夜打呼噜的“酒篓”住一块了。

朱十四倒是不急不躁的。他待在院子里,铺盖扔什么地方,他就坐什么地方,点一袋烟,慢慢吸着。

就在周亭兰左右为难时,儿媳念念来了。念念已怀孕八个月了,挺着肚子走进账房,慢慢跪在了周亭兰面前。周亭兰慌了,忙去扶她说:念儿,这是干什么?

念念说:娘,要是让朱十四走,那我也走吧。

周亭兰一惊,说:你听说啥了?

念念说:你要是信那些话,我也得走了。

周亭兰说:啥话?

念念说:母亲,我娘家也姓朱。

周亭兰怔了一下。就在这一刻,她拿定了主意。她说:你快起来,别伤了身子。谁说让朱十四走了?人是我请来的。我请他来,是留着给康家盖楼屋呢。我不说话,谁敢让他走。

此刻,这朱十四还在康家店的大车院里坐着呢。烟,他已抽了一阵子了。就见他嗑了烟灰,收起烟袋,正要提铺盖卷走人时,大奶奶和少奶奶一块儿出来了。

朱十四笑了笑,说:大奶奶,白吃你家饭这些日子。我就等你一句话:你让走,我走。你让留,我留。

周亭兰大声说:走什么?谁说让你走了?朱爷,让你跟这些伙计们住一块儿,着实委屈你了。这样吧,从今天起,我再重新给你寻个住的地方,给你单独立伙。朱爷想吃什么,叫人给你做。你看可好?

这时,朱十四说:大奶奶,你跟我来。说着,他把那铺盖卷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径直头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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