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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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尽是荒凉,可那荒凉来得多么好,来得正是时候。我变成了一个完全自我的人,这天地都是我的,我与世界的种种关联清晰而冷冽。一时间我坚定而沉着,不再惧怕旷野和黑暗,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我会走到一个叫郑州的中原都市,那里有我的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突然而至的眼泪纷纷跌落,就像那滚滚东去的大河之水,我对着深夜里大象无形的黄河哭出声来,那是我几十载最彻底的一次宣泄,我的爱、我的恨、我的欢乐、我的悲切……那一瞬间,我与生命里的世事全部和解了。不管过去经历了多少欢乐和悲苦,光荣和耻辱,在这个夜晚,在阔大的黄河之滨,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尽管它可能成为我越热闹越孤独的灵魂的识别标记。

2004年春天的那个夜晚,就在黄河岸边的那个夜晚,我突然开了天眼,即使我做不了我自己,我也已经看到了我该做怎样的自己。我宽容一切,包括苦难和恶毒。总之是,时间不是一切,但是时间决定一切。到了最后,在上帝的流水账上,时间终会把痛苦兑换成快乐。其实,幸福也好,痛苦也罢,都是我们这个庞大的人生布局的一部分,所有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人生配额,我们必须毫无理由地接受并完成它,就像这条宠辱不惊、忍辱负重的大河一样。不管过去生活曾经怎样逼仄和残酷,当你挣脱它之后,再回首用遥远的语气讨论它时,即使你痛心疾首,其实都不像是在谴责,而更像是赞美。

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在他乡的黄河岸上,在几千年无休无止、一脉相承的水流里,我仿佛得到遥远的启示。

1997年6月1日,香港回归前一个月,台湾特技演员柯受良成功驾车飞跃壶口瀑布,一时间整个中国都沸腾了,可谓举世瞩目。而早在五年前,柯受良已成功飞跃了金山岭长城烽火台,飞跃黄河是他生命的又一个宏大目标。许多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壶口亦是虎口。面对汹涌险恶的水流和犬牙交错的岩石,稍有闪失便是粉身碎骨。柯受良从容淡定地面对十几亿关注者,他微笑着,执意将生命泼洒出去。心意已决,不飞黄河心不死,这是他人生的再一次跨越,更是对自己生命的一次超越。超越自己,是人类最原始的愿望,我们大多数人成就不了传奇,但我们可以成就自身。我家先生喜好摄影,常常挎个偌大的相机周游列国,拍到一张自己满意的照片就欣喜若狂。我有时讥讽他,网上随意一点,美景美图数不胜数,何劳你这般辛苦?他也回讽道,世上的好文章浩若烟海,读半辈子书,名著都未曾读完,你又何苦劳心劳力爬格子写作?我顿时无言,的确是这个道理,似乎再怎么写也写不过诸多前辈,更写不出一部世界名著。但我又为什么不自此放弃呢?我的努力或许真的微不足道,可我来过,我做过,我感受过,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当年我站在陕西宜川壶口瀑布前思绪万千。黄河至此才一展雄姿,那闪跃腾挪的姿态令人百感交集。石壁鬼斧神工,瀑布惊心动魄,其奔腾雀跃的气势让人热泪盈眶,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的根脉在这里得到最好最畅快的诠释。

2016年中国作家重走长征路,我们从四川成都出发,前往甘肃会宁。行至四川北部阿坝州若尔盖县唐克乡与甘肃省甘南州交界之处,初见黄河九曲十八弯,大家都被那巨月般的弯绕惊呆了。浩渺的水面并无浪花翻涌,平坦而宽阔的河水静静地流动。此时此地,她还是一个青春明媚的母亲,张开丰盈的怀抱拥抱世界和万物。她的广阔和华美的气派,她的温柔安静,使你无法大声呼吸,你只想扑进她温软的怀抱,与她无尽地亲热和缠绵。这是谁的黄河?是我的黄河吗?你又怎会想到,黄河从这里的第一弯开始,怎么突然就有了磅礴的气势?怎么形成了惊天动地的壶口瀑布?怎么就变得黄沙翻涌浊浪滔天?

我们无从了解黄河的性情,即使她不会瞬息万变,但也是率性而为。她一路奔走,一路歌吟,生发一万个故事,一万种想象,一万种可能。

不久前观看河南剧作家陈涌泉先生的新剧《义薄云天》,该剧选取了关羽一生中的重大典型事件,紧扣“义”字,突出“情”字,热情讴歌了关羽“玉可碎不改其白,竹可焚不毁其节”的高贵品质。关羽大意失了荆州,在麦城弹尽粮绝被孙权俘获,孙权劝其归顺,关羽断然回绝:“要让我降,除非黄河倒流!”虽然故事并未发生在黄河岸边,但关公心里装的依然是黄河。他生于山西运城,葬于河南洛阳关林,生死不离黄河南北岸。生命中浸润着黄河文化的滋养,他的气节自然犹如黄河一样不屈不挠。

黄河不仅仅是黄河,更是一条怀抱历史的大河,也是一条孕育文明和文学的大河。

记得莫言曾经说过,文学使他胆大。他说初学写作时,为了寻找灵感,曾经多次深夜出门,沿着河堤,迎着月光,一直往前走。河水银光闪闪,万籁俱寂,让他突然感到占了很大的便宜。那时候他才知道一个文学家应该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许多文学家都曾经干过常人不敢干或者不愿意干的事。那么,他感到占了便宜,是因为一条大河吗?

我想是的。当你懂得了一条大河,你就懂得了世事和人生。河是哲学,也是宗教。

即使我们没有见过黄河,没有吟唱过黄河,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从灵魂上感觉到它。是的,不管如何,黄河就存在那儿,不管是平静或者喧嚣,她都是一个巨大到超越河流本身的存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都不能改变这个巨大的存在。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里,黄河大的改道就有26次,但数千年来她依然奔腾不息。她所经见的历史,不管曾经如何辉煌,于她而言,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而我们个人,在历史的黄河中不过是漂流的沙砾。

1988年,侯德健在中央电视台的春晚上演唱了他的代表作《龙的传人》。那是他十年前因为对美国与台湾断交而引发全岛上下的悲情的不满而创作的。之所以华人地区都喜欢这个歌曲,还是歌曲中“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黄河/……/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就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拨动了我们心中隐秘的那根弦——龙代表黄色文明,龙形象的源头就是黄河,我们都是龙的传人,也是黄河的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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