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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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嘿嘿地憨笑着,扭捏着说:“我在你这儿干了一年多,卖菜卖肉的都混熟透了,这里面的巧儿,路上的利润,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您这厂子里的采买我还继续干着,我想再联系一些饭店和工厂,自己开个小采办公司,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刘总还没开口,刘总的夫人就乐呵呵地抢着说:“可以啊泥鳅,我看你早该这么干了!你只要先把咱们厂里的食堂做好,做别的事儿,缺钱缺啥的,我们支持!”

泥鳅拿眼去看刘总。刘总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过来,说:“食堂今年节省了不少开支,工人们都吃得很满意。这是过年奖给你的,也是你应该得的。”

泥鳅的脸一时涨得通红,他推开刘总的手说:“算了刘总,俺不做别的了,还继续跟着你干!俺结婚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没到,您和嫂子给我们办了一桌酒席,是把我当成亲兄弟了,这恩情够我们还一辈子了!”

刘总夫人在一旁接过红包,不由分说塞到泥鳅口袋里:“泥鳅,你哥让你管食堂,这庙确实太小了,私下里我们一直说,你是当老板的好材料。一码归一码,你们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只是你事情做大了,别忘了哥嫂,也别忘了来咱家帮忙干活儿。这是给弟妹买衣裳的钱,不许你推让。等孩子生下来,还是我来办席面!”

翻过年,泥鳅就开始跑工厂、跑饭店,他总是提前一周把人家的食谱弄回来,仔细分解每种菜品和米面油料的需求量,算得清清楚楚,提前和供应方搞好衔接。等人家给他报单子的时候,基本上和他算的差不多。因为他已经提前下手,整个费用有较大幅度的下降,再加上他能保质保量保新鲜,所以局面很快就打开了。俗话说,饭店就是买出来的利,卖出来的利。常常最让老板头疼的就是采买,价格虚高被偷走一份利润还是小事儿,食材不能保证质量,造成食物中毒也是时常发生的。有了泥鳅这个保障,老板们一下子省心了不少,他的信誉在圈子里很快就响当当了。

泥鳅给自己的公司取名“诚信采办”,一年后他已经有了五辆小货车,后来又增加到十辆,算是一个真正的车队了。这个时候,泥鳅的名片上真的印上了总经理,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我是第一批和诚信采办公司签订合同的餐饮企业,也是泥鳅的热心宣传员。其实对于我们餐饮企业而言,遇到这样的合作伙伴也非常难得。同气相求,像李轩、泥鳅,当然也包括我这样做企业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急需一批价格比较贵的海鲜,我通知泥鳅进货。他硬是自己亲自跑了一百多公里,到海边进到物美价廉的物品,实在是让人心服口服。

泥鳅长得黑而精瘦,属于那种干吃不长肉的类型。有时候他赶上饭点,就在我这里吃,一顿能吃一斤干面条,还能喝一碗汤。这种人力气却是大得出奇,百八十斤的东西,拎起来就能上二十几楼。这还不算强项,泥鳅最擅长的是水上功夫,一个猛子扎水里,再出来就在几十米开外了。他从小在淮河边长大,按他自己的话说,本身就是渔民。就因为水性好,再加上黑而小,被人起个外号“泥鳅”,从家乡叫到深圳,一直叫到今天,好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大号。

泥鳅那天是陪着儿子到海边游泳,突然间起了狂风暴雨。父子俩赶紧收拾东西上了岸,却听到岸上的人跳着脚在喊叫,原来是有人被海浪卷走了。他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隐约看见一个黑点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沉下去。风急浪高,橡皮筏子根本稳不住,救援人员也担心体力不够不敢贸然营救。泥鳅二话不说就要下水,立刻遭到工作人员的制止。他也没时间说服他们,就请求他们将救生索绑到他身上,入水试了两次,他用技术说服了工作人员。他告诉大家他不会有危险,不能坚持就打手势,他们可以把他拽回来。泥鳅自视水性好,可他连续冲了两次,都是快接近遇险人员时又被一个浪打回来。大家都怕他体力不支,劝说他不能再试了。他稍微歇了一下,喝口热水活动一下筋骨。第三次冲击,他不再劈波斩浪,而是一个猛子扎下去,终于拉住了那个落水的人,紧紧地抱住遇险者死不松手,终于把人救了出来。岸上那天恰好有电视台的记者在拍片子,完整地录下了整个救人过程,在网上播放之后,感动了成千上万人。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英雄壮举和精湛的水性,让大家交口称赞,一时成为新闻热点。

泥鳅叫赵伟峰,因为下海救人,那一年被评为感动中国十大新闻人物。

赵伟峰从北京领奖回来,我在我的酒店里给他摆了好几桌,所有能叫得上的河南人都来了。本来大家提议每人凑份子为他庆贺,但我的大股东任老板一定要自己出钱。任老板激动地说:“这个小伙儿是俺们一个县的,俺们为河南有这样的救人英雄而骄傲!”

我后来和任老板成了亲戚,而泥鳅后来与我论起来也算是亲戚。再后来,我和我那个异姓的哥哥李轩也成了儿女亲家。这个世界很大,可这个世界也真的很小。河南人老乡观念强,走到哪儿都喜欢抱团儿,也喜欢互相成全。

我与泥鳅合作了好几年,很久之后才在一次老乡聚会时见到他的夫人。嫂子是郑州荥阳人,论起来和我们村子也不算太远。她生得高高大大,肤白貌美。都说泥鳅是哪辈子积了德,媳妇不但长得好,结了婚还连生一儿一女,俩孩子被教导得乖巧伶俐。宴席上,泥鳅携夫人敬酒时我有一种错觉,总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我也发现她不时地扭头看我。我把这事儿和坐在我身边的任老板的夫人说了,她颇自负地说:“咱们河南姑娘都差不多,除了信阳妹子像南方姑娘,水灵秀气些,再往北走,女孩子都长得高大周正。”

我再仔细看,这嫂子倒真的像是大多数郑州街上的女子,端庄大方又不失秀气,在城市生活时间长了,很是洋气。宴席上这嫂子说了一些客气话,生意上亏得大家照顾泥鳅,今后还要多关照。泥鳅接了她的话说:“我们两口子刚来深圳,都做过家政服务,我们没忘记刚来时有多艰难。我们接下来要成立的家政公司,专门为家乡出来打工的人安置就业。”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张营业执照,“这不,执照已经下来了。我们的员工都是在河南招募,先进行专业培训,从月嫂到保洁,包括司机、住院陪护都有。大家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络我夫人,同时拜托为我们做宣传。大家放心,我仍然专心做我的采买,我媳妇负责家政这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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