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钟山风雨起苍黄(书法) 王鹏
窗下有清风
折扇的品格
蒲扇轻轻摇
永不熄灭的篝火(国画) 房巍 乔云
《失信:公共卫生体系的崩溃》
四大丑女不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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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水芹每天都早早把小屋的门插上,她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一找到房子就走。

她去了梦金子那里,可是梦金子已经走了,连工作都辞了。

姚水芹的心在傍晚的辉光里忽然变得凄惶无助,她将身子依在她和梦金子住过的房门上,哀哀地想,梦金子是找到给她买房的男人了吗?

梦金子是个算得上年轻的女人,她没有嫁过人,她有本钱。她所拥有的,姚水芹什么都没有。而且她还有丈夫有女儿,永远都不会有人给她买房了。

姚水芹再也不想看到赵伟峰,她现在觉得他很脏,从外到内都是脏的。骨子里他还是一个乡下人,他的那些体面都是装出来的。赵伟峰平时爱哼哼两句豫剧,姚水芹很喜欢听,觉得他是有情趣的。现在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任何声响,她都觉得厌恶。她早上早早走,晚上在外面转悠很久才回去。可她暂时没有地方可去,她已经看了几处房,有400的,有500的,是她每个月一半的收入,她实在舍不得。

姚水芹一天天腻烦着,却一天天忍挨下去。她每天都对自己说,明天一定走,明天却仍然还得住下来。她每天夜里躺在床上都禁不住悲哀地想,母亲说的没错,穷人,穷人,什么叫穷人?缺囊少气的,这就叫穷人!

日子尴尬地挨延着,赵伟峰那天是喝多了酒,若是他能说上一句道歉的话,她也许会好受一点。赵伟峰却什么都不说,好像没那回事儿似的。姚水芹就暗暗骂自己,真是没囊气啊,你不就是赵伟峰骂的猪女人?难道遇不到赵伟峰就得睡马路上吗?明天一定得找地方,400就400吧!

这座城市临海,白天再怎么热,太阳落了之后,跟着风就凉爽起来。姚水芹喜欢这里的夜晚,她在道边的市民公园坐上一坐,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下班之后,她是自由的,不用操心地里的庄稼,不必伺候圈里的猪。她很穷,租不起一间属于她一个人的屋。但是她白天的劳动受人尊重,她吃得很好,她穿的是在乡村见都没有见过的漂亮洁净的衣裳,她做一天活就能挣一天的钱。到了晚上,所有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了,她自己也是她自己的了。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公园里听风,鸟儿夜间的呢喃显得很遥远,过往的行人很多,但也无碍。他们与她统统都是不相干的。这个城市是孤独的,也是开放的,谁都倚靠不住,但谁也不会干涉你。她却仍然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在她的不远处,有一对恋人在亲昵。他们的莺声燕语,有着暧昧的气息传过来。这就是爱情吗?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在这个城市的夜晚她陡然想到了这样一个词——爱情。姚水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辛酸。过上了好日子,她的心竟然娇嫩起来!

姚水芹准备和赵伟峰商量,在她没找到房子之前,房租由两个人平摊,这样或许她会好受一点儿。她想好了,今天回去就跟他说清楚。她那天下班回来,没有看到赵伟峰,却在自己的小床上意外地发现一个皮包。式样洋气的皮包,让她的心狂跳起来。她在女人街里见到过这种包,要好几百元呢。她曾经想过,将来攒足了钱,就给自己买一个。她一直用着刘太太给她的那只旧包。她是劳作之人,用包用得费,皮子已经磨得透底了。没有包背着,人家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么穷吧!若是背了床上这包,或许就像个城里的女人了。

包肯定是赵伟峰买的。可是,天啊,他不道歉,却买这么昂贵的包给她是什么意思?

姚水芹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她决定把包还回去。姚水芹把包挂在赵伟峰的门把手上,她想好了,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她不能要。可是包第二天又回到她的床上。第三天她再挂回去,仍然是又固执地回来。

这包是长了腿的!

姚水芹想,你赵伟峰哪怕说一句道歉的话,我就原谅你。她任那包在桌子上放了两天,她非常恼怒,恨不得拿剪刀剪碎它。可到了第三天,心中反而发了横,我明天干脆就背上!看能咋的?

姚水芹把她的几样小东西真的就装进了包里,把包背在身上试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在包上身的那一刻,她觉得赵伟峰终于从她身上下来了。

姚水芹的心里热辣辣的,她觉得在城里还真有点儿意思,真是好。

我和大姐夫回到家的时候,大姐已经做好饭了,一个肉丝炒红辣椒,一个木耳海米炒白菜丝。主食是一盘素煎包,底子炕得焦黄。还有一盆紫菜蛋花汤,黑黑黄黄的热汤上,细细地撒着一撮青蒜苗儿,看颜色就觉得好喝。我们家的人都天生的好厨艺,再怎么简单的饭菜,也能做得像模像样。但说实话,这样的饭菜招待远方的客人的确有点太寒酸了。

大姐夫看看菜,看看我,又看看大姐。大姐解下围裙扔在椅背上,用手捶着腰说:“我们眼下比不得三妹,山珍海味人家顿顿吃。小户人家就这样,从小就在一个锅里捞稀稠,她啥不知道!”我连忙说是是是,我现在吃得很少,减肥呢。

大姐夫拍了一下手说:“哎呀忘了!早上我起来专门给三妹买的她爱吃的烧鸡和合记牛肉还在冰箱里呢!”

我心里一热。大姐却有点嗔怒地瞪他一眼说:“那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大姐虽然也比过去老了,但她吃得胖,看起来满面红光,好像跟大姐夫不是一代人。吃饭的时候,大姐跟我郑重地说起父亲墓地的事儿,她说母亲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让她出十万块钱。

我故作轻松地说:“要说这事儿早就应该办了,老是让咱爸挪来挪去,连个固定的地儿都没有,也不合适。”

“这事儿是不是你的主意?”大姐瞪着我问。她跟母亲一样,从小到大就用这种口气跟我和二姐说话。

大姐夫低头给我夹了两块牛肉,又给我盛了一碗汤。虽然他没抬头,但我知道他在小心地听着。

“不是谁的主意,关键是这事儿应该办了。”我也明显感觉到大姐的话里有情绪,便努力显出不在乎的样子,“妈跟我和小妹商量,我们都同意了。”

“你们同意,我同意了吗?反正我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大姐忽然涨红了脸,眼里竟然涌出了泪来。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索性捂着脸哽咽着哭了起来,“我们比不得你,十万块钱跟拔根毫毛一样。老大老二生孩子的生孩子,上学的上学。都是些造粪机器,睁开眼睛就只管要钱,四处都是用钱的地儿。我和你姐夫都不干了,你们觉得我会屙钱啊?”

“大姐。”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用“你们”这个词儿,更是让我觉得刺心,好像我们是合着伙儿来勒索她似的。什么时候母亲被划到我阵营里来了?我和母亲,能是“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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