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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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境》:敞开生命与他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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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朱主任、袁委员和钱支书从村部办公室走了出来,朱主任手持几个红皮本,冲郁洋挥手道:“走,我们从钱支书手里领了扶贫任务,去看看我们包保的贫困户。”说着将红皮本递给了郁洋,是四本《扶贫手册》。郁洋打开车门,钱支书坐进副驾驶位上,朱主任和袁委员坐后面。郁洋担心这里山路崎岖难行,问钱支书:“路好走吧?”钱支书说:“好走,只有郭金保家不通车,我们下来走几步。”车子开动以后,朱主任幽幽地说:“我们是地方史志办是小单位,没有公车,郁主任开的私家车。”袁委员感叹道:“我们镇里的情况也差不多。”

钱支书引路,车子行驶到一片菜园时停了车。下来步行一段路,看到三间平房,堂屋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老头,正在看电视。钱支书介绍说:“这人叫张根财,老伴去世了,儿子在外面打工,他一个人过活。”朱主任会意地点点头。一行人进屋,袁委员说:“张根财,这是区里的领导来看望你,给你扶贫来了!”老头似乎有点茫然,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知说什么好。朱主任很有领导范儿地问:“你们家生活困难吧?”老头站起来,嘴巴张了张,却说:“娶个媳妇就好了。”大家一愣,钱支书解释道:“他儿子40多了,在广东建筑工地做木工,还没娶到老婆。”朱主任双手一摊说:“娶媳妇这事儿,别人可不能代劳哦!”袁委员哈哈大笑。老头仍然低声重复道:“娶个媳妇就好了。”屋子正中央放着一辆架子车,到处堆放着破盆、烂桶,还有一堆烧火的木柴,墙根有一张椅子,却翻倒在地,但供桌上竟然放着一台大屏幕液晶电视机,屏幕闪烁,显得格外醒目,估计有60英寸左右。朱主任皱着眉头问:“你这架子车为什么不放到外面去?杵在这客厅中间多难受啊!”老头说:“怕雨淋了。”朱主任微微摇了摇头,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钱支书说:“走,看下一家吧。”从张守财家出来,朱主任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家不会过日子。”袁委员笑道:“他要会过日子,儿子能娶不到老婆吗?”

第二户也是个老头,叫孙连发。走到他的家门前,郁洋和朱主任都惊呆了。他竟然住在猪圈里。猪圈里没有养猪,他放了一张床,一只破木箱。外面搁猪槽的地方,被他改成露天锅台,算是厨房。朱主任跺着脚说:“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样困难的人家。”钱支书鼻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他家其实并不穷,闹家窝子闹的。”话音刚落,孙连发腾地站了起来,反驳道:“不是闹家窝子,弟兄俩又没有打架!”钱支书懒得理论般地连连点头说:“好好,你让别人说是不是闹家窝子,我说的不算。”孙连发瞪着眼说:“本来就不是,打架才叫闹家窝子,他们弟兄俩根本没打架。”钱支书后撤几步,示意大家到外面说话。他们从猪圈门口退出来,钱支书说:“老孙头有两个儿子,当时说好他和老伴百年归世的身后事,两个儿子一人负责一个。”袁委员补充道:“这在农村是常事,一般都这样。”钱支书接着说:“老两口一直跟着小儿子住,前年他老伴去世,后事是小儿子料理的。按道理讲老孙头的养老送终,归大儿子负责。”朱主任疑惑道:“老大反悔了吗?”钱支书说:“老大也没说不养。”钱支书说着手在兜里摸索,像是摸烟,却摸出一只打火机。郁洋连忙掏出烟,递给他和袁委员一支。钱支书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说:“老二全家搬到镇上去了,在镇上开了间铝合金加工店。为了迫使老孙头搬到老大家去住,他将自己的房子扒掉了。”说着,钱支书用手一指猪圈旁的一堆瓦砾。“就是那儿,其实老二扒掉房子也没用,就是为了赌气,觉得老大说话不算话,想着房子扒掉以后,可以将老孙头逼到老大家里去。”

朱主任听了眉头紧锁,说:“既然这样,老孙头就去跟老大住嘛!”钱支书笑道:“老大是个窝囊废,在家里百事做不了主。大媳妇泼得很,跟他大儿子干了一仗,将他们家人老三代骂了个狗血淋头。”袁委员问:“这是何道理?”钱支书说:“她说他们并不是不愿意赡养老人,二儿子搬镇上以后,反正房子空着,就应该让老孙头继续住着,吃穿住用、日常开销全由她家负责。但二儿子不应该扒自己家的房子,损人不利己,对自己父亲做得太绝。因此他也不同意老孙头去她家住,她认为逼得老孙头住猪圈,是二儿子造成的!”朱主任摇了摇头,咬牙道:“这两个儿都不是好东西。”说着,他疾走几步,到猪圈门前哈着腰冲老孙头说:“现在政府有农村危房改造政策,你把房子重新翻盖一下,政府可以补贴你三万块钱。”说着转身问袁委员,“必须先盖房后补贴,对吧?”袁委员点头说:“是的。”老孙头还没说话,钱支书说:“早跟他说了,他不同意盖。”果然,老孙头气呼呼地说:“我没钱,就算有钱也不盖!”朱主任吃惊地问:“为啥?”老孙头摇着头说:“政府那三万块钱我不要!”朱主任抬头看了看钱支书,挠挠后脑勺,万分不解。钱支书笑道:“走吧,他怕盖了房子以后,等他将来百年归世,两个儿子为争房子打架。”朱主任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无奈地摇摇头。一行人准备转身离开,老孙头在身后仍然追着反驳钱支书说:“他们弟兄俩不是闹家窝子!”

郁洋将两个贫困户的基本情况,分别填写进《扶贫手册》,下方的扶贫措施、扶贫结果栏先空着。他们核查的第三户户主是个中年汉子,叫李道顺,就是刘会计说儿子去武汉做手术的人。李道顺家三间砖瓦房,狗头门楼贴着白瓷砖,门口修着石头台阶,看样子家境还算过得去。和事先得知的情况一样,他承认为孩子治病花了20多万,家里一贫如洗,但死活不说得的啥病。《扶贫手册》里有一项致贫原因,一般是因学致贫、因残致贫或者因病致贫,如果是因病致贫,必须写明是什么病症。郁洋拿过《扶贫手册》给朱主任看了一眼,示意他必须要填得了什么病。朱主任忽然来了一股牛劲,对李道顺说:“我们代表组织、代表政府来搞扶贫,这项工作务必做得准确、扎实,经得起上级检查,你必须说清楚孩子得的什么病,我们才能对你进行救助。”李道顺人长得精瘦,皮肤黝黑,留着短胡茬,他瞅了瞅朱主任,说:“孩子的病已经治好了,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吧,只是欠了十多万的外账。”朱主任用手戳着《扶贫手册》说:“看看,你必须得说,这是《扶贫手册》必填的内容。不管你有多大困难,我们最终可以进行财政兜底扶贫,有啥不能说的?”李道顺目光一闪,狡黠地问:“财政兜底啥意思?”朱主任说:“财政兜底就是如果没有能切实见到成效的扶贫办法,由财政给你每年解决生活困难补助金2800元。”郁洋心里暗暗着急,不知朱主任从哪儿听说的政策,抛出2800元补助金这一说。但朱主任说得自信满满,郁洋也不方便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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