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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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顺用手牵了一下朱主任的衣角,轻声说:“我们旁边去说。”他俩走到门口的池塘边上,比比画画说了几分钟。郁洋领会李道顺的意思,他是想保密,自己也就不愿意去听,掏出烟来散给钱支书和袁委员抽。

大家重新回到车上,钱支书问:“他儿子倒底咋回事?”朱主任说:“我以为是啥奇怪的病,原来是隐蔽性阴茎,就看上去像女孩,阴阳人,去武汉做了个阴茎修复手术。他保密的原因是怕人家怀疑他儿子性无能,将来娶不到老婆。”袁委员眨着眼哈哈大笑,说:“还是张根财说的那句话,娶个媳妇就好了。”朱主任也呵呵一笑,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袁委员说:“你是马鞍村的包村干部吧?明天市委组织部杨部长来调研,如果问起扶贫工作的事儿,你得跟他汇报我们今天逐一入户核查的情况。”袁委员说:“那肯定的,你们摸底工作做得细。不过领导的关注焦点是给贫困户找致富项目,项目带动才能真正脱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财政兜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朱主任听了微微颔首,陷入沉默。

第四户郭金保家不通车,郁洋将车子停在两条山路的交叉口处。朱主任取过最后一本《扶贫手册》,对郁洋说:“你将车子掉个头,在这儿等我们。”他们三人沿着一条小窄路往树林子里走。郁洋有点百无聊赖,又掏出手机在山坡上拍照。这里是原生态的树林,主要树种有马尾松、麻栎树和野板栗树,却都七扭八歪,难以成材的样子。郁洋刚往林子里摸索着走几步,冷不防一只白冠长尾雉从斜刺里腾空而起,“呱呱”尖叫两声从眼前掠过。他知道本地人将这家伙称作野鸡,1990年代禁枪禁猎以来,树林里野鸡、野兔、黄羊逐渐多了起来,市郊的菜市场偶尔还有山民售卖。他曾听小区的一位驴友说高手能根据野鸡的踪迹搜寻它们的巢穴,从而找到一窝野鸡蛋。郁洋用脚在野鸡飞起的地方拨弄了一番,一无所获。

功夫不大,袁委员、钱支书从山道上往回走,朱主任落在他们身后,边走边和一个光头老汉说着什么。老汉大约是想挽留他们吃饭,死死攥住朱主任的手腕不放,朱主任连连推辞,好不容易才挣脱,紧走几步往前追赶袁委员和钱支书,过会儿一回头,光头老汉仍然站在路口,一直挥舞着手不肯离去。朱主任又停下来,掏出手机给光头老汉拍了一张照片。

大家重新坐回车里,沿着来路返回。朱主任看了看表,说:“快十二点了,中午找个地方,我们地方史志办做东,吃个工作餐。”袁委员看了一眼钱支书,说:“都安排好了吧?”钱支书说:“观鱼山庄老周那儿。”山里的路乍一看虽然难以分辨,其实只有两三条路,熟悉了却又简单得很。郁洋开着车穿过村部不远,就看到“观鱼山庄”的标牌。

一行人走进山庄,眼前豁然开朗,山庄依宝月湖而建,门口用松木建造了一个观景晾台,造型像一艘停泊在湖岸的大船。坐在船舱可以欣赏远处烟波浩渺的湖水,碧波荡漾,令人心情愉悦。朱主任装着观赏湖景,悄悄将郁洋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快去后厨点菜,别让他们安排。村里都是一堆烂账,我们吃饭花三百块,如果让他们马鞍村招待,他敢记账说花一千多,回头纪委一查准出事儿。”郁洋暗自佩服朱主任精明,去后厨向正在洗菜的老板娘点菜,焖罐肉,红烧桂花鱼,油炸青虾,地菜皮炒鸡蛋,野葱炕豆腐,特别要求必须是淮城的黑毛猪和宝月湖的桂花鱼。老板娘将湿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擦净,笑着在点菜单上一一记下。

船舱中央有一张仿古画案,几个人坐定,山庄的老板给大家泡茶。袁委员笑着向老板介绍:“周老板,这位朱主任是书法家,让他给你山庄题幅字。”周老板眼睛一亮,连忙铺开宣纸,说:“我这船头一直差个题刻,不知拟什么词儿好?”袁委员说:“你算找对人了,朱主任拟词题字可是大家。”朱主任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提起笔来,凝神思考片刻,写下四个行楷大字——“陆地行舟”。钱支书在一旁给村部的刘会计和妇女主任吴秀娥打电话,让他们骑电动车来观鱼山庄吃饭。看到朱主任挥笔写就的四个大字,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连声叫好。手刚伸出,却又急速抽回,重新插回裤兜里。郁洋眼角余光扫过,已经发现钱支书的右手大拇指有残疾,只有剩下小半截,而且剩下的看上去比正常拇指略粗。袁主任低声念道:“陆地行舟……”思索片刻,像是有所顿悟,拍掌叫道:“好,应这景儿,有意境,有水平!”周老板却有点不明所以,嘴巴咧了咧,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由于淮城施行禁酒令,朱主任和袁委员中午都不能饮酒,郁洋开车也不能端杯。钱支书手一挥,说:“我和刘会计少搞一点,两个人搞一瓶。”朱主任笑而不语。郁洋感觉一上午钱支书的神情都很冷淡,此刻脸上的表情终于活泛起来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明光闪亮。

区地方史志办只有三个人,除了郁洋和朱主任,还有一个已经退二线的董副主任,不到退休年龄,被组织部划杠杠“切”掉了,职务改称副科级干部,但退休前仍然占着编制名额,所以单位也没法调入新人。董副主任一直负责编纂《隐山茶叶志》,上班随性,可来可不来。

回到单位,朱主任对郁洋说:“今天核查的四个贫困户,咱俩分分工,每人包两户,分别想想办法。董主任是老同志,不让他参与了。行吧?”郁洋心想,地方史志办本来就是清水衙门,我一个副主任,能有啥办法可想?但话又不便说出,就调侃道:“马鞍村也真倒霉,区里安排我们这样的穷单位去包保他们。”这话估计朱主任有点不爱听,因为他作为地方史志办的一把手,向来喜欢说“部门不分大小,工作不分贵贱”。虽然无职无权,但不能自轻自贱。果然他没有接郁洋的话,掰着手指说:“你负责包保张根财和孙连发,我负责包保李道顺和郭金保。”郁洋说:“行。”

朱主任掏出手机,调出郭金保向他挥手告别的照片,说:“你把这张照片配上简短文字,题目就叫《期盼》,发给咱们《隐山周报》刊登出来,表现农村孤寡老人对政府扶贫工作的期待,让区领导知道我们地方史志办在扶贫工作中有所行动。”郁洋问:“这个郭金保家里情况咋样?”朱主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一言难尽,他今年七十三岁了,打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现在投靠他弟弟郭银保一块生活,住在一间偏屋里。”

郁洋问:“他有收入来源吗?”朱主任说:“他养了六只鸡,两只鸭,平时去山上捡一些柴火,年收入五百元左右。”郁洋暗想四个贫困户,难怪郭金保送行时送得最远。可能寄人篱下的他,最缺少一种外界给予的关怀和温暖。他又想起朱主任说给李道顺每年补助两千八百元的事情,就问:“财政兜底那两千八百元从哪里听说的?是由财政局拨付吗?”朱主任说:“我在文明办复印扶贫工作会议文件时,听文明办的马主任说的,大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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