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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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与历史间穿越
——三代人共读报告文学《粮食,粮食》

♣ 张 娜

当我打开包裹,还未来得及触摸封面上那片香喷喷、热腾腾的金黄,就被跃身而来的儿子抢先一步。两天后的晚上,他捧着书对我说:“像是看故事,又像读历史,也可以说是一部粮食的文学传记。”说着,他表情严肃地拉我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书页,恰好是“一个新中国家庭的粮食记忆”那章。

“……(现在)很少想到吃饱吃不饱的问题。实际上在不远的从前,凭票定量供应粮食,总是处于半饥饿的状态,还是今天中年以上的人曾经的生活常态……”儿子满怀情感地读完这一章的开篇语,然后略带疑惑地问:“这都是真的吗?”

“当然啊!”我说。接下来,我与儿子一同穿越时光的障碍,重温了在新中国成立70多年前后豫北农村尚本礼一家人那波澜起伏的命运。那些涉及乡村、城市粮食分配等问题的内容,我们也曾经从父亲口中有所耳闻。工分、粮本儿、粮票、布票、定量户儿等等,这些早已淡出我们生活的概念,它们曾经像今天的手机、银行卡一样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空间,离开它们,我们几乎寸步难行。

生于20世纪70年代前期的我,虽然不曾经历饥饿的困扰,却常听祖辈、父辈和稍年长的同辈谈起关于饥饿的遭遇。而且,我也曾目睹、品尝过红薯干面窝窝的味道,它光溜溜、硬邦邦、黑黢黢的形象,至今依然清晰。再加上我家的情况和书中尚本礼老师家有诸多相似之处,自然会对那个时代有关粮食记忆的描述产生强烈的共鸣。

寒假里,儿子两次重读《粮食,粮食》。每每读到无法理解的段落,他总是找我父亲请教。父亲是一个曾经怀揣文学梦的中学教师,他和书中的尚本礼职业相同,年龄相仿,也同样承受过饥饿的“洗礼”。父亲说,尚本礼吃过的谷糠、棉籽、花生皮、玉米芯、狗秧根、观音土,以及苦臭难耐的苦楝树、臭椿树的叶子、果实,他也都享用过。

后来,潜下心认真阅读《粮食,粮食》,那种历史的再现感时时在脑海浮现。我的孩子也因此对从没关注过的原野充满敬意,碗底也不再有剩下的米粒。整个假期,他每天都会早起,把米粒与各色的豆仔细清洗,扬起手像撒种一样丢进锅里,仿佛完成一个盛大的仪式。盖上锅盖的那一刻,这个高三学生的眼睛里满是庄严。

谈起《粮食,粮食》,父亲说他非常喜欢朴实动人的语言风格和饱有温度的表达,还与作者一样,对“中原奇迹”“豫北粮仓”充满了河南人的自豪。他由这些与个人经验、民族记忆、中国历史文化密切相关的内容说开去,以现身说法的意味向晚辈们大发感慨。

一天午后,祖孙俩又在讨论《粮食,粮食》。生于盛世、从小热爱读书的儿子忽然冒出一句话:“文学好到一定程度是会让人啼笑皆非的。”

我着实一惊。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想听听这个嘴上没毛的娃娃能有什么高见。

他指着“六○后的贫苦记忆”一节对我父亲侃侃而言:“姥爷,这一段真好——尚学民同学的哥哥饱吃一顿好卷的愿望实现了,兄弟姐妹们疯抢一般抓满两手,猛吃着,泪水打转。8岁的小弟弟更是把嘴巴塞满却无法咀嚼,好不容易咽下去,又被噎得把脖子伸了好几次。吃完两个馒头,还一手拿着一个‘好卷’,一手拍打着,嘴里喊着‘我叫你跑!我叫你跑……’还有喂猪、卖猪的情景,拼命喂食,却常因过称前憋不住撒尿拉屎而导致不‘够格’,实在沮丧!这种让人忍不住含泪微笑的背后,是生活的沉重与辛酸,加上滑稽鲜活的画面,生动轻松的语言和心底升起的欣慰,这书文学性挺强啊!”

儿子用自己看待“文学”的标准,对《粮食,粮食》给予了如是评价。且不说是否妥当,却让我在阅读中留意到这部书人文关怀的光辉,躲藏在书页间星星般烁烁闪亮。

我还注意到,“科技之光”一章中,写普普通通的农家女“飞手”郭永肖时,作者专程来到滑县,根据她的时间做了深入采访,而且不惜笔墨,与水稻界的“太阳”袁隆平先生,河南著名小麦专家许为钢、郑天存、茹振钢等农业科学家不按座次,给予了同等的关注和尊重。书写他们的辛苦执着,讲述他们的无私奉献,赞颂他们的崇高精神,字里行间饱含深情,如同谈起自家亲人一样熟悉亲切,满怀热爱。钦敬之心、赞美之情,加上几多疼惜怜爱,暖心动容。

父亲说,报告文学能写得有趣耐读,真是高手。他经常在餐桌上提起书中那些准确活泼的小标题:小麦不小、麦哥麦姐、米弟米妹、芝麻绿豆的事、土豆这等“薯辈”……

父亲认为,这些小标题,像家常小菜一样,清爽中透出些俏皮,把为粮食作传的大宴席点缀得既清新,又动人。

父亲分析道,这部书几乎每个章节都引用厚重的中华文化元素来铺垫,上溯到《诗经》《史记》《左传》,从粮食的起源到现代的科技之光,从历史发展到民间习俗,涉猎古今中外,四十余万言的叙述中,随处是历史文化的亮点。

父亲还着重对他的外孙提到“彼黍离离”一节中关于豫北乡村元宵节“端灯盏儿”“偷灯盏儿”的风俗,把知识性与趣味性巧妙融合的同时还对后辈有所教益,感受中国人民自古以来丰衣足食的祈愿和种子落地生金的梦想。

祖孙俩讨论的兴致很高,父亲又拿出当年讲台上挥洒自如的风采:“你看这一节,写到奶制品,由醍醐灌顶的来由入题,从佛教经典《大般涅槃经·圣行品》到药典《唐本草》《本草衍义》,从《魏书·西域传》中记载的化妆品到元朝时蒙古人的‘行厨八珍’之首,再到《马可·波罗游记》中记载的制作军粮,直到《马克思印度史编年稿》中再次提到元朝的奶粉功不可没,真是横贯古今,信手拈来,如行云流水。”

我真是佩服父亲的记忆力,他信口畅谈,将书中的知识与文化、生活与历史、趣味与文学,如在春风中踏马而行,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却还未尽畅游之乐。

再次捧起这部沉甸甸的《粮食,粮食》,金灿灿的封面上“炸”起金色的麦芒,像灼人的太阳放射着万道光芒。粮食!粮食!仿佛有种来自远古的呼唤,让这个饱满的词语跳出书页,直击心扉。

一本书,一粒种子,不仅为我们一家三代提供了一个颇有趣味的话题,还带着我们在粮食的现实与历史间流连忘返,体会五味杂陈的记忆与或温润或冷峻的情怀。我想,能与老百姓有着同频共振的书籍,一定会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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