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向前

东汉时期的清廉官员不少，与暮夜却金的“四知太守”杨震、百文取一的“一钱太守”刘宠一样，享清廉之誉者，还有南阳太守羊续。他为官期间的“三拒”之举，在历史上被传为清廉佳话。

妻儿远在乡下，羊续独自一人在城里做官。一次，他的妻子领着儿子从老家千里迢迢来南阳郡看望丈夫。到了郡衙，得知消息的羊续却拒而不见，还传话让他们赶紧回家去。受此冷遇的妻儿非常生气，不顾当差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见到面黄肌瘦的妻儿，羊续心里十分酸楚，他一言不发地把妻儿领到自己的住处。只见宿舍又小又破，家徒四壁，唯有一床破旧的被褥、一套洗得发白的短布衣、几斗麦子、一小罐盐。羊续坦诚地对妻子说：“你都看到了，我的财产就这些，连我自己生活都捉襟见肘，你让我怎么留下你们？作为地方父母官，我有责任让老百姓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若是你们母子留下来了，我整天要为全家人的三餐发愁，哪还有心思为当地老百姓做事？如果是这样，我做这个太守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跟你们回乡种田呢？”一郡之太守，竟然如此窘迫清贫，让妻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只得挥泪湿袖，怏怏地带着儿子默默返乡了。

“示窘拒妻”的羊续，对民众却有情有义。他时常一己之力救济穷人。对那些战争中俘获的叛军，羊续均将其免罪为平民，自己掏钱购买农具并发放给他们，指导帮助他们参与农作，逐渐将其改造为良民。这样的花费时常让他这个二千石的官员捉襟见肘。

南阳一向是富庶之地，有钱人都喜与官员往来，且出手阔绰，前几任太守在南阳为官都过得优裕富足。而羊续却“富差事穷当”，断然与当地富豪保持一定距离，就算同僚下属也保持着清廉关系。府丞焦俭从随从口中得知，羊续没别的爱好，就爱吃鱼，就特地买了一条白河鲤鱼亲自送来。怕羊续拒收，焦俭笑着说：“大人到南阳时间不长，可能不知这就是此地有名的‘三月望饷鲤鱼’，味道鲜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见大人清苦，改善一下伙食吧。”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不收倒觉得见外了。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收下鱼后的羊续灵机一动，既没吃也没送人，而是将鱼悬于宅院门庭之上。

过了一段时间，府丞焦俭又颠颠地送了一条鱼来，刚要开口说话，羊续伸出一个手指压在唇边，府丞愕然。少顷，只见羊续指着院中那条业已被风吹干的鱼说：“噜，你上次送的鱼，我还没吃呢，怎好再收？”焦俭一听，惭愧地掂着活鱼走了。“悬鱼拒贿”传开后，郡中官吏十分震惊，觉得羊续此举不可思议。郡内百姓却是交口称赞，敬称其为“悬鱼太守”。从此，再也无人敢给羊续送礼了。明代名臣于谦有感于此，遂援典入诗，据典问廉。诗曰：“剩喜门前无贺客，绝胜厨内有悬鱼。清风一枕南窗下，闲阅床头几卷书。”

公元189年，汉灵帝刘宏任命幽州牧刘虞为“三公”之首的太尉。如此位极人臣的显赫权位，一般人都会趋之若鹜。不料想，一向以俭朴著称的汉室宗亲刘虞却坚辞不受，并向刘宏推荐卫尉赵谟、益州牧刘焉、南阳太守羊续等作为太尉的后备人选。皇帝就坡下驴，下诏书任命羊续为太尉。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羊续却并不在意。当时国家财政枯竭，官位都是明码标价。官阶越高，缴纳的钱就越多。官拜三公的人，要向西园缴纳一千万的礼钱，由宦官担任使者负责收取，名为“左驺”。

左驺到了羊续家，羊续以礼相待，谦逊地让左驺坐在一张席子之上。不多时，羊续从内屋拿出一件破旧的棉袄给左驺看，面有难色地说：“臣能资助官家的，就这件棉袄而已。”空手而归的左驺愤愤不已，汇报羊续“举袄拒奉”，刘宏自然也不高兴，只好仍拜刘虞为太尉。刘虞也清廉，哪有钱财上交朝廷。考虑到他平定张纯叛乱有功，朝廷特意免去了刘虞的礼钱。

改任太常的羊续，也免去了礼钱。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往雒阳赴任，就得病而卒，时年48岁。

临终时，羊续留下遗言：薄葬，不接受官家和亲友礼钱。按当时规矩，二千石的官员逝世，朝廷拨款一百万用于葬礼。那位曾经送鱼的府丞焦俭深受羊续清廉作风的影响，忠实地执行羊续遗愿，坚决拒绝朝廷的这笔费用以及其他人的捐赠。汉灵帝刘宏得知后感慨万分，专门下诏书称赞羊续崇高的气节品德。

“治官事则不营私家，在公家则不言货利。”羊续深谙其中之道。他示窘拒妻、悬鱼拒贿、举袄拒奉的品行，影响了一代代羊氏后人。到了羊续孙子羊祜这一代，羊氏族人俸禄在两千石以上的为官者，已连续九代之多，并且都以清廉有德著称，这正是羊氏家族“九世清德”美誉的由来。

走进南阳府衙内宅，那条象征清廉的木鱼在门楣上随风微摆，仿佛在吟诵唐代诗人周昙的诗：鱼悬洁白振清风，禄散亲宾岁自穷。单席寒厅惭使者，葛衣何以至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