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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瑞婧 谈及长篇小说《远去的白马》的创作,作家朱秀海说:“我是为渐渐凋零的老英雄写一部史,写一首诗。他们骑着白马远去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壮举,他们达到的人生的和精神的境界,我有责任传递给后人。”为了践行这个创作想法,朱秀海花费长达13个月,去往11个省采访解放战争的亲历者,还原小说中的真实历史。凭借在武汉军区、第二炮兵、海军服役时期的军旅经验,朱秀海创作了南疆现代战争的《穿越死亡》和东北抗日联军战斗的《音乐会》等作品,而这次他将视线汇聚在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战场上,将解放战争的宏大场景作整体叙述,以女性英雄赵秀英的经历为切入点,详细刻画了平凡军队“三十七团”的非凡战斗历程。朱秀海在塑造英雄形象的同时观照民族英雄精神,在崭新的战争伦理下重新审视战争的代价与成果。小说中骑着白马的英勇将士陆续地离开了,现实中的英雄精神却留存在民族记忆之中,成为永恒珍贵的民族财富。 小说聚焦于解放战争时期一支普通的军队“三十七团”,记录了整支部队在战争中不断强大,从战斗序列中“最后一团”成长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兵团的英雄历程。参与解放东北的胶东女村支书赵秀英阴差阳错乘船入海,跟随三十七团参与了整场解放战争,在部队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能量。刚开始由于编制不齐,装备普通,三十七团面临着最残酷的战斗环境。而大姐赵秀英和三十七团的战士始终牢记共产主义的初心,以坚定信念打破作战资源匮乏的僵局,跟随共产党军队从守到攻,直至获得解放战争的全面胜利。服从战斗指挥的军队素养和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是三十七团,乃至整个解放战争胜利的关键条件。作者在书写战场时以小见大,通过细致描写三十七团作战过程,以一支部队的战斗动向书写整个时期的历史走向。 除了创作文学作品,朱秀海曾作为编剧指导了《天地民心》《乔家大院》等优秀影视作品的拍摄。他为读者在小说里安排了故事外的声音。文本中频繁出现关于白马的对话:“从哪说起呢?”“从白马吧。”“您跑题了。您把白马忘了。”“没忘,别着急,马上就有白马了。”这些对话的时间独立于小说叙述时间,以一问一答的形式问询白马下落,或引出与白马相关的人物事件。这种安排使读者接受并产生同样的追问,不自觉地跟随白马线索进入故事。《远去的白马》不仅作为一个故事具备极强的可读性,更是作为一段历史给读者以真实感。据朱秀海回忆,在一次实战中他放弃后方位置去往前线,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有战友同他说:“我们这些人是一二七师的,不能不跟着部队跑,你是军区的人,干嘛也要天天跟着我们乱跑?”这些话成为小说素材被安排到团长与赵秀英对话之中,成为赵秀英人生选择的节点。而作者在实战中躲地雷,沟垄谈话的记忆也成为小说的精彩情节,往往使读者身临其境,目击战争的残酷和凶险,体验极具真实性的战争。 在战火纷飞的军事场景中,女性常以单薄、雄性化等平面形象出现,或直接隐藏在情节间起衬托作用。与之截然不同的,作者别出心裁地塑造了胶东“大姐”赵秀英作为小说的中心人物。她以女性独有的细致和耐心解决了军队上岸的争吵和食物紧缺问题。此外,她还具有女性的钝感力和清晰的女性解放意识。在面对欧阳政委的意外死亡、婆婆的故意刁难和大秀的背叛隐瞒时,赵秀英以钝感力缓冲,转而表现女性坚强隐忍的一面。在这种隐忍的背后是大姐始终将穷苦人民的福祉和共产主义理想放在个人利益之上。她将解放自己的意识与革命精神紧密相接,站在解放的大潮流之下为女性发声。女性解放的话题被放置一个发展的进程去思考。《远去的白马》对于追寻女性解放的书写确实是一种可贵的尝试。 虽然大姐毫无保留地为集体和他人做贡献,但战争结束后她非但没有过上英雄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凄苦无比。因偶然与乡亲失散,战后作为村支书的她背负了胶东老家村民的谩骂指责,有家难回;因名义上的婆婆想要被她照顾的私心,放弃做干部,一心一意地留在贫瘠的刘家窝子为老人送终。儿子的真实父亲刘抗敌即使了解了真实情况,但因为有了家庭,在战斗结束后也从未联系过她。作者试图将大姐生活的巨大落差作为缩影,开展对于战争的代价与成果的反思。正如大姐赵秀英所说:“就算革命胜利后,也要有人承担革命的代价。”往上看有人享受着革命的成果,但往下看还有许多无名烈士和家属在承担着革命的代价。而共产党之所以“能成事”,就是因为这些普通人不计后果、无所保留地投身革命。从一开始就怀抱以自我牺牲换取战斗成果的奉献精神,以血肉之躯换取新中国美好明天的革命觉悟。即使有些人像大姐一样没有在历史上留下足迹,但他们的高贵品德和付出应始终被我们所铭记。朱秀海以作品为无名英雄立碑,为战斗中同样的血汗和牺牲立碑。也正因为这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理想和觉悟,军民才拧成了一股坚硬的绳,最终从国民党手中夺回了民族的自由和解放。 在电影《八佰》中也有一匹白马,始终自由奔跑在满目疮痍的战争场景之中。每次出现都引发每个人对于民族自由希望的向往。在小湖北的幻想中哥哥将骑着白马战胜敌人,国家将迎来胜利的曙光。《远去的白马》同样将白马作为核心意象,代表骁勇的战斗表现与为国捐躯的无畏精神。以最初骑着白马的刘抗敌的出现为契机,作者在小说中始终将白马作为线索推动故事发展。从副篇可以得知,多年以后真实的白马早已不复存在,反而是作为一种羁绊将大姐和战友们精神生命联系在一起。在小说中有这样一段话:“最后,他们……她的老战友们是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的,因为他们早就为她留下了一匹白马。”至此,对话中反复被追问的白马的下落有了答案:白马将载着真正的英雄远去,无论他们是功名显赫,还是默默无闻,当记忆渐渐远去,英雄精神将始终作为民族血液的一部分,在记录和传承中成为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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