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雪林

春天仿佛是被一粒粒清脆明亮的鸟鸣声叫醒的。

小寒、大寒，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两个节令，一年中最寒冷的一段时间，不用说北方朔风呼号，天寒地冻，有时还会大雪纷飞，呈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况。即使是南方，也是山寒水瘦，一片寒意凛凛，到处笼罩在清冷肃杀氛围之中。这时不论黄河上下大江南北，田野里大多空荡荡的，天空中日光也暗淡短促，失去了威力，更时常板着一副灰暗、冷寂、阴沉的面孔。大地上，草木凋零，万物萧条，都蜷缩一团，埋紧身子骨，就连鸟儿和小动物也早已远飞的远飞、蛰伏的蛰伏，难觅踪影。寒气森森里，不见生气和活力，一切都好像酣酣睡去一样，而且睡意沉沉。

古人说：冬至阳始生，寒冷到极致便是温暖的转折。从极寒的小寒之际，人们就发现阳气有了躁动的迹象。古时人们根据此时自然界的变化总结小寒三候：

一候雁北乡。大雁这种鸟儿早早感知季节的律动，又成群结队地重复长途跋涉，在温暖的春季到来之前，纷纷结伴启程返回北方水草丰美的家乡，将去它们出生和成长的地方繁殖后代，开拓美好的生活。天空中，它们一对对、一排排，在头雁的带领下，有规律地不断变换队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路上还嘎嘎地高兴唱着，歌声打破空旷的天空，撒落一串串优美动听的音符。小时候，一听到天空中大雁的鸣叫，大人们就会欣喜地告诉我们说：那是催促春天快快醒来的乐章。

二候鹊始巢。接着，喜鹊们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喜鹊是留鸟，经过漫漫冬季的煎熬，终于看到了希望，喜鹊也能感知季节的律动，它们似乎懂得小寒大寒是冬季最后的威严，过了这段难熬的时光就是立春节气，极寒是冬季的强弩之末，春在季节深处正在悄悄萌发。众多的喜鹊飞了出来，顶着凛冽的西北风，飞上飞下，蹦蹦跳跳在光秃秃的树梢上衔枝筑巢，并不时地喳喳欢叫着，好像在叫喊：春天呀赶紧醒来。好让它们在温暖舒适的春光中生儿育女，完成生命的延续，让生命生生不息。这时，缺少生气的大自然一下子灵动鲜活起来。

三候雉始鸲。雉是野鸡，小寒时节开始鸣叫求偶，冰天雪地中，寂静的旷野里，它们的声声情歌在沉睡的大自然中更具活力，也更具穿透力。

过去农耕时代，人们没有掌握那么多的科学知识准确判断自然季候变化，来指导农业生产，可一观察到鸟儿们返乡的返乡、垒窝的垒窝、唱情歌的唱情歌，马上就明白这是大自然给人们的提示语言。知道季节将要更换，漫长的冬天就要结束，万物将要苏醒，欣欣向荣的美好春天就要来临，不久可以进行农事活动，不觉心里暖融融的，精神为之振奋，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开始整备农具，计划着今季的春耕生产。

爆竹声中一岁除，大地上的人们用鞭炮送走旧的一年，在喜气洋洋中迎来农历新年，过完了年，转眼就到了立春节气。不知不觉东风暗换西风，日光一天天拉长，变得明媚鲜亮起来，徐徐东风携来温暖，冰雪渐渐消融，河流悄悄解冻，大地阳气缓缓上升，土膏松动，植物根茎在土里默默孕育生长。

喜鹊的巢也快建好了，差不多有半个篮球那么大，喜鹊更是天天兴奋地喳喳唱个不休，唱着唱着，树枝睁开了蒙眬睡眼，似醒未醒，树皮却一天天泛青。唱着唱着，大地萌动，变得松软、温暖，草芽儿伸了个懒腰，争先恐后从松软的泥土里探出头来，嫩生生，鹅黄色，像刚落地的胖娃娃。唱着唱着，柳条拱出了米粒般的新芽，河流、小溪、湖泊、水塘流动起来，水面重新泛起了清波，鱼儿们欢跃起来，有几条不小心跃出了水面。

天气一天暖和一天，无数的斑鸠、八哥、百舌、灰喜鹊、伯劳、山雀，还有少见的戴胜、百灵、画眉和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多了起来，它们飞到了山林中，飞到了田野里，飞到了村子中和人们的视线里，亮起嗓子，用它们美丽的歌喉，一起来把春天叫醒。最活跃的就数斑鸠了，斑鸠胆子小，却只能远远见到它们的身影，高大的树枝上、竹林里、屋顶上、草垛上，从早到晚，咕咕、咕咕，不断发出求偶的呼唤。虽然直白却深情，虽然沉闷却执着。叫声中，草青了，水绿了，柳条儿也裁出了嫩叶。等到燕子归来时，春风摆弄着杨柳，斜风细雨中，轻轻灵灵低飞的燕子发出呢呢喃喃的叫声，催开了无数村庄中千树万树桃花红，杏花粉、梨花白……

在百鸟的不断叫声中，整个春天彻底地苏醒过来，沉寂的大地又恢复了勃勃生机，瞳瞳红日下，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中，又一个崭新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春天铺展在人们眼前。